其他人当然也听出了赵立夏的意思,更听出了他的不愉快,有不少人立刻就想起来赵家这些孩子如今的身份,可不比以往!考中了举人,那可就是官人老爷了!这一想,原本围在赵家二婶儿三婶儿身边的三姑六婆们纷纷起身避开了去,赵家二婶儿刚提起来的一股子气还没来得及嚎出来呢就被按了回去。
赵家老二老三向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会儿被赵立夏这么一顶撞,接下来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讪讪地跪坐回去,老赵家的其他人也都噤了声,连招呼他们歇一歇都没有。见此情形,赵立夏也不愿意再多留,目光在赵老爷子的棺木上流连了片刻,转身带着弟弟们离开了。
赵立夏他们离开没多久,赵家二婶儿三婶儿再度扯开嗓子就要哭嚎,这一回,却没多少人肯陪着她们闹了,随口劝了几句就三三两两地离去。这么一折腾,天也快黑了,小媳妇披着素白的孝服,在角落里跪坐了许久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然,她站起身,走到自家公公面前,细细说了一番。当晚,赵家二叔三叔就摸上了族里头几位老人的屋里。
“咱们村里头被过继出去的孩子也有不少了,可谁也没有跟立夏他们这样,彻彻底底的就拿我们当陌生人了!我大哥当年被过继出去是不假,可就算过继出去了,他们如今也还是姓赵,那也还是我们的亲戚不是?赵老爷子到底是立夏他们的亲爷爷,他们哪能连孝服都不穿的?”
“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争这个理儿,我爹他人都已经去了,想争也争不了,就算我们替他争到了,他老人家也已经看不见了。我只是觉得,这话不能不说,这立夏他们要只是忌恨我们,对我们老赵家一家子人绝情也就算了,可他对咱们整个赵家村儿的人都绝情啊!他们在城里头开铺子,拜名师,考功名,前几年还能说是刚进城,自己都还没站稳脚,所以顾不上咱们,可如今,他们的铺子越来越红火,他们也全都考上了功名,那赵立年和方辰甚至还是举人老爷了!这已经是大大的光宗耀祖了!咱们村儿不也为了他们办了好几次流水席吗?可咱们这样掏心掏费的对他们,他们有想过帮衬一下咱们村儿的人吗?赵立年和方辰还小不懂事也就算了,立夏可已经有二十多了,不小了!”
老族长眯着眼,不动声色,只等着赵家老二说完,这才慢悠悠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赵家老二老三看不出老族长的心思,当即也没敢多留,一路赶回家,把老族长的反应都说给小媳妇听了:“这事儿怕是不成吧?”
小媳妇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怎么不成?已经成了!老族长这样的态度,正表明你的话已经说进他的心里去了,咱们现在只要等着就是!”
另一边,在赵家老二老三走远了之后,老族长招来自家晚辈:“去把你里正叔叫过来。”
……
看到赵立夏他们出门吊唁不到一刻的功夫又回来,方怡就知道老赵家的那群人怕是又为难他们了,心里着实有些烦闷担忧,也懊恼之前听了赵立夏的劝,没跟着他们一起去老赵家的。
赵立秋看到方怡的神情,怕她担忧,连忙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方怡听后,果然松了口气,嗯,没吃亏就好,没理那群人就好!这孝服是一定不能穿的,一旦穿上身,就等于承认了跟他们的亲戚关系,那将来就再也摆脱不掉了。老赵家的这一连串的举动,如意算盘倒是拨的是噼里啪啦的响啊,这主意不是他们那一屋子的草包脑袋能想出来的,恐怕是那个小媳妇的盘算,这姑娘的心思倒是够深。只可惜,她算计错了对象!
谁知道方怡的这口气还没喘匀呢,里正就摸黑上了门,满脸为难地说了老族长的意思,末了又叹了口气:“立夏,这个事儿,叔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们到底还是赵家村儿的人,这老族长的话,不能不听啊。”
里正说着话的时候,眼里看的却是方怡,虽说这当家作主的事儿不该让女人来旁听插话,可里正也知道,这家的情况跟别家不同,赵家的这几个孩子能有今天,还真要多亏了方怡。而方怡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过,闹起来那是谁的脸面都不给的。
然而,让里正意外的是,这次断然拒绝的,并不是方怡,准确来说,是比方怡更快一步回绝,出声的人是赵立夏:“我不同意,村里头过继出去的孩子,那大都是伯伯的儿子过继给叔叔,原本就是亲戚间的过继,儿子变侄子,那自然算得上是亲戚,可我爹当年是被半卖半送过继给白家的!按理我们如今应当姓白!是白叔他们叔侄人好心善,才肯让我们自立门户,我们一家子,早就与老赵家无关!什么亲戚之说,太强词夺理,更别提让我们披麻戴孝!那是至亲去世才会有的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