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少阁主就成阁主了?”
刚穿过院子,就柳老爷喝醉了,又在扯着陶容长老叨叨。
陶容长老爱下棋,柳老爷棋艺好。陶容长老索性就没去住城祝司准备好的净室雅间,跟左月生当初一样,在柳家窝了下来。陶长老没架子,柳老爷心大,黑子白棋你往我来,两人就成了好友。
这一有交情,柳老爷说话就有些没把门了。
当着人家山海阁阁老的面,问左月生怎么这么快当上阁主,也不想想,这话多容易让人误会他是在质疑现任阁主的能耐。
“我闺女当个城祝天天忙这忙那的,就够辛苦了,少阁主现在管的可是一整个山海阁,事儿不知道要多多少去……”
“爹!”
柳阿纫过来,一边喊人过来把柳老爷拉去灌醒酒汤,一边向陶容长老赔不是。
陶容长老苦笑摇头:“没事。”
辞过陶容长老后,阿纫出了柳宅,步行前往城祝司。本来,当上城祝后,她就没再回柳家住了。可陶容长老纡尊住在柳家,虽然他本人不在意,枎城毕竟不能太过失礼,柳阿纫便重回柳家以尽城池敬待仙门之礼。
“阿纫姐!阿纫姐!”
一名新成为祝师的半大孩子原本爬在树上,替捉枎木捉虫,见到她便从树上滑下来,敏捷地落到地面。
“我今天在神枎底下捡到了这个。”
他举起张纸。
柳阿纫习以为常地接过来。
枎城以前的祝师祝女在葛青炼邪法的时候,都被灭口了。新的祝师祝女课业水平参差不齐,有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也有目不识丁的半大小子。柳阿纫平时除了照看神枎外,还要请先生来教他们读书。
“上面好像还写到了仇仙长,”榆七兴高采烈地看她,他现在只认得一些简单的字,唯独仇薄灯的名字是个例外——枎城的人都记得那几个年少仙人的名字是什么,“是救了枎城的那位仙人吗?”
他原本想问,是在夸那位漂亮的仙人什么,却看见阿纫城祝脸上温和的笑意消失了。
“……阿纫姐?”
榆七小声问。
“胡言乱语……这群朽儒!”
柳阿纫神色难看,一把将刻印《说清日》的纸撕成粉碎。
榆七茫然地看着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是有人在说仇仙长坏话?”他难以理解地睁大眼睛,“仇仙长那么好?怎么会有人说他坏话啊!”
枎城孩子们的认知里,没有比救了神木和枎城的那三位仙人更好的人了。孩童们在树下嬉闹时,争着抢着要拿枎木掉落的小枝扮演那一位神枎最喜欢的红衣仙人。有几个孩子,家里的老人曾经在送别的夜宴上敬过漂亮仙人一杯酒,就让他们备受羡慕。
“阿纫姐阿纫姐,为什么他们要说仇仙长坏话啊?”
榆七还在问。
“他那么好,为什么要被骂啊?”
柳阿纫对着孩子天真的脸庞,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后,她蹲下来,摸了摸榆七圆溜溜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因为外面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真的很好很好。”
“这样啊。”
榆七似懂非懂。
柳阿纫抬头,望着沙沙作响的神枎,记起那一夜枎城盛会,鼓点弦乐,喝酒起舞,最受欢迎的红衣少年靠在墙壁上,沉默地看人群……喧哗热闹里,明明是天生富贵花的少年,并没有很高兴。
那时她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她隐约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