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小姐和穷小子,没有走过荒,最容易掉队,一掉队就容易出事。
韩二习惯了骡老爹真把走荒队当成一个大家庭,整天操心来操心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韩二隔老远瞅了眼那私奔的小两口后,就觉得骡老爹是在瞎操心了。
——那冷冰冰的穷小子明显把自己相好的照顾得不错。
…………………………
旷野上回荡着骡老爹的呦呵,人马声嚣,车队亹亹向前。
仇薄灯没有待在车厢里,而是坐在驾车的师巫洛旁边,捻着一根细蔓草,兴致勃勃地试图编点什么玩意出来,就像所有逃出樊笼的大小姐,见到野花野草都觉得欣喜。折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搞出来。
瞎折腾。
仇薄灯松开手,任由那根蔓草跌落在风尘里……不去听,不去看,不记得,不后悔……他可以永远都不记得,永远都不知道……
“看。”
他笑,笑容明媚,不见阴霾。
“白露。”
师巫洛遮住他的眼睛,揽住他。
黑衫挡住所有刺目的天光,仇薄灯安静下来。许久,他死死环住师巫洛劲瘦的腰,如溺亡的孤魂,用尽全力抓住唯一的浮木。
阿洛。
他在心底轻轻地喊。
师巫洛收紧手臂,把他藏进怀里。
第92章 心悦君兮
日轮远远坠在山脊上, 天光穿过沉厚稠密的雾,丘原蒙在一片青白的冷色里, 人也好,草木也好,都仿佛裹了一层白霜。
寒意无处不在。
师巫洛的目光笔直地落在远处的前方,面颊的线条绷紧如刀锋。他握住缰绳的手因竭尽全力地克制而微微颤抖,然而拥抱仇薄灯的手却坚如磐石,哪怕天塌地陷鸿宇毁灭,也不会改变。
他用黑衫将消瘦的少年整个地裹住, 整个地藏起来,整个地隔绝在秋霜之外。
马车亹亹前行。
仇薄灯缩在师巫洛怀里,任由熟悉的清凌凌的草木药味笼罩自己,在昏暗中听外面车毂中轴木转动的咯吱声, 辋轮碾过枯草与杂石的轱辘声,碎石从木辐上掉落的噼啪声……一轮复一轮, 碾过时与岁。
时岁里有另一个紧紧拥住他。
给他最后的容身之地,也带他逃离。
逃离那些还未破封而出的恩怨爱恨。
“阿洛。”
师巫洛听到仇薄灯几不可闻的声音。
轻得就像是呓语。
师巫洛握住他肩骨的手向上移了一些,手指不轻不重抚过他的脖颈, 是应答, 也是安抚。仇薄灯侧首, 脸庞贴在他的胸膛上, 轴木声,辋轮声连同整片天地都渐渐远去了……只剩下另一个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隔着衣衫与血肉, 依旧清晰而令人心安。
其实这个怀抱算不上温暖。
师巫洛的体温比常人更低, 黑衫只能隔开他自带的微冷寒意,别指望还能有什么暖意透出来……可不会有比这更炙热的拥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