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更像“今天就死”。
“溱楼有问题,明面上看都是一些没修为的普通人,但他们的眼睛很奇怪,”仇薄灯转回身,“在溱楼里,有个人视线无处不在……不知道为什么……”
他眺望海面。
烛南晨鼓已过二转,太阳在鼓点里越升越高,海面在鼓点里丹辉炳映,城界在鼓点里缓缓打开。
“我想杀了那个人。”
仇薄灯的瞳孔一片冰冷。
师巫洛起身,坐到他旁边,把绯刀横在膝上,说了个“好”字。
“不问什么就说好?”仇薄灯侧眸,“我杀人你放火?”
“嗯,”师巫洛顿了一下,“杀人放火都我来。”
有点犯规了啊。
仇薄灯慢悠悠地踢起一小片浪花,看着水珠在阳光中弧线下落。
一条银鱼追逐水珠飞出海面。
“《清洲志》说烛南居海,城民以渔为生,以海为田,以鼓为号。晨航时,海界一开渔舟尽数起锚出海,大号小号,灯调鼓调,急曲缓曲,千舟千歌万船万火。”仇薄灯展颜一笑,“走!我们去看渔舟出航。”
第57章 百万渔舟百万灯
“看, 海界。”
仇薄灯伸手按住师巫洛的肩膀,示意他让小舟停下。
远远的, 水线上,一排白石柱高耸出海,柱高数十丈,上盘异兽,口衔铁索。
沧水若火,汤汤漾漾从柱底涌过,以石柱为分界, 向外沧水莫测,随时有可能惊涛骇浪,向内沧水恬然,无论何时都风平浪静, 仿佛威严沉默的父兄,展开长长的有力双臂, 将千万舟船护在它的臂弯。
城界铁索朝开暮合,便是海上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咚、咚、咚。
晨鼓二转,兽松铁索。
“太阳出哎——”
“海门开啰——”
先是一人高歌, 后是千百万人齐和:
“开啰!”
拔锚号重重叠叠, 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隐约可见光膀的伙计奋力扯索, 朝霞将他们的脊背镀成铜色。水声与铁索沉降声响成哗啦一片,号子声声转急, 汉子们脊背猛然挣直, 铁锚破海而出, 带起串串水花。
咚!
晨鼓三转,城界轰然敞开。
百万乌篷拨尽, 百万桨橹摇拍,百万舟船涌出海柱。所有船只皆立一相风杆,顶端皆立一金乌像,足上皆系翎羽五两。天光掠过所有相风杆的末端,在金乌背上反射成了百万点炽火。
“好日起樯竿,乌飞惊五两。[1]”
仇薄灯轻盈站起,赤足踩在船头,转身展臂,长风鼓荡起他的衣袖,黑罩衫翻涌出明艳的朱红。
“百万渔舟百万灯。”
在他的背后,日轮刚刚升起一半,另一半在沧溟海面破碎成一片辉煌。烛南渔舟从金日里驶出,弧形散开,仿佛无数盏青天的纸灯,满载无数旭日里引来的火,奔赴四面八方,要来把整个人间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