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喜悦,万舟欣然。”师巫洛轻声说,“对吗?”
仇薄灯对他笑了笑,不说对,也不说错。
他把手递给师巫洛。
师巫洛抓住他,被他拉起,并肩站在舟头。
太阳渐渐升离海面。
群鲸般的渔舟渐渐分散,小舢大舟,重橹轻摇,在辽阔的海面荡起千千万万水痕,水痕一重接一重地荡开,又一道接一道地撞碎。老船夫一边撑篙,一边扯开喉咙,唱起了悠远的《海山谣》,小伙计一边摇橹,一边朝对面的撒网的姑娘唱起《渔郎调》。
“问郎哪个心上人呦,叫阿哥踏哪个浪潮?”
“问郎哪个心上人呦,叫阿哥晒几道背焦?”
“问郎哪个心上人呦,何时往我这舱里跳?”
“……”
调声百转,谣声上扬。
“烛南附近的沧溟海中有种金衣鱼,大可一丈许,只在日出的时候浮到海面上,烛南的渔民将晨航第一网打上来的金衣鱼叫做‘金缕鱼’。”仇薄灯展示出他身为顶级纨绔,在吃喝玩乐方面的专业素养,“金缕鱼用清竹酒,小火细烹,味鲜肉细。走走走,来去买鱼。”
他兴致勃勃,一时兴起,甚至挽起袖子,想要试一下摇橹。
摇了两下,扁舟很给面子地……
在海面原地转了个圈。
“伢子,你摇错喽,要往外一点,第一下别晃太深。是啰,就这样,”一条行得快的舢板船从他们旁边经过,老渔民戴个破斗笠,晒得黝黑发亮,他笑呵呵地指点了两下,“哎呦,这么犟的橹,啷个少见喽!”
仇薄灯又试了下。
咻——
扁舟歪歪斜斜,直冲老渔民的舢板船去了。
“不得行不得行,”老渔民随意地一撑篙,小舢板船轻巧避开,连连摇头,“换你家的那个来,换他来!”
师巫洛刚从舟头下来,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
“……”
仇薄灯把桨橹往他手里一塞,咬牙切齿:“今天买不到最大的金缕鱼,你就跟君长老一样,挂科三百年吧。”
“嗯。”
师巫洛一摇桨橹,小舟如轻羽掠出,驶过波光粼粼的海面。
……嗯什么嗯,倒是把笑意收一收啊。
仇薄灯磨了磨牙,不想看他,索性直接坐在一侧船舷上,有意无意给他划船增加点难度。
过了会。
仇薄灯默默地坐回了舟头。
他坐在哪里,对师巫洛的驾舟都没有任何影响……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浪费那个力气,委屈自己坐在不熟悉的地方?
在船首踢踏了一会儿水花,仇薄灯摸出了根博箸,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白瓷坛。酒坛空了,敲出来声音空寂,他便舀了小半坛水进去,就着坛声唱起了《海山谣》。
“烛南有海,海深么深几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