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太乙的几个老家伙更清楚,这么多年来,师巫洛到底为了那个人做了多少……从十万大山到重瘴冥荒,那么多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材料,其实连太乙都没有能够凑齐的信心,可最后还是被他凑齐了。
“罢了,”君长唯倒转刀柄,往礁石上敲了敲,“反正小师祖想做什么我们也拦不住。见就见吧。”
师巫洛微微地一愣。
他情绪波动很少,愣神就显得十分稀奇。
“愣什么愣,”君长唯没好气地骂,“真不知道小师祖怎么就看上你这种家伙,要风雅没风雅,要情调没情调,长得一看就扎手。别的就算了,我警告你,敢做什么不该做的,就等着被围殴吧,太乙可没有什么非要单打独斗的规矩。等等!”
说着说着,君长唯突然警觉起来。
太乙虽然号称第二个和尚庙尼姑庵,但毕竟不是真的和尚庙。君长唯是仇薄灯口里罕见的“太乙直男”……当年和某位天天揍他的师姐打着打着最后打床上去了。大家都是年轻过的人,谁不知道所谓的“小别胜新婚”啊!
——久别重逢不做点什么鬼都不信好吗?
“不该做的……?”
师巫洛罕见地迟疑起来,慢一拍般地问。
君长唯二话不说,握住了刀柄,老鹰般盯着师巫洛,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阴恻恻地道:“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口都纳命来吧!”
师巫洛手里的灯笼猛地一抖。
动口?
……什、什么动口?
他忽然地就想起了枎城下雨的那天。
他和仇薄灯站在同一处屋檐下。
冷雨沥沥,唯一的暖意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少年习惯微微抿直的唇就是昏暗里唯一的亮色,一线割开晦夜的水红……他们的呼吸那么近,那一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的血液奔流。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只记得那时候仇薄灯毫无预兆地凑近,湿润微热的尖齿擦过他耳轮的软骨。已经过了很久的事,刻意不去想压在记忆深处,现在君长唯一说,耳边隐隐又泛起了那一线轻微的刺痛和湿热。
师巫洛的耳朵突然就红了。
他后知后觉,好像有些知道他自己当时是想做什么了。
咻。
金错刀迎面就砍了过来。
师巫洛下意识地向后退开,避过这一刀。
君长唯一见他闷不吭声只避不还手,心就越发凉了……就知道这世界上压根就不会有什么“柳下惠”!忍不住边挥刀,边骂他禽兽不如。师巫洛回过神,绯刀一迎,将金错刀格开,在间隙解释了一句。
“没做什么。”
君长唯更怒了:“信你个鬼。撒谎也不照照镜子,耳朵都红了还说什么都没做。
“……”
——没做什么但确实有想过做什么。
师巫洛不说话了,一心一意横刀格挡。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君长唯骂骂咧咧地推刀入鞘,转回礁石上重新坐下来,一抖手把一封信丢给师巫洛。师巫洛把绯刀重新挂回腰间,一言不发地接住信,展开看了眼便直接把信投进灯笼里烧了。
“你之前去枎城是想做什么?葛青那种家伙,还没本事请你出手吧?”
君长唯盘膝坐,摘下腰间的大葫芦,仰头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