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
一时间,小桌上四人没有说话,辛鸾伸出手,执拗地在长辈面前和邹吾十指紧扣,浅笑:“外孙以为这些日子我与邹吾形影不离,以外祖之英明,早已是洞若观火。”
西君板着脸,一言不发。
辛鸾继续笑:“若外祖真没看破,那阿鸾亲自来说。”
邹吾侧目看他,但见辛鸾的眼睫低垂,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神色义无反顾:“邹吾,这是我心爱之人,我十六岁时曾与其度花烛之夕,成合卺之礼,我待他之情,一如母后待父王,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惟愿与他长命百岁,白头偕老。孙儿不肖,斗胆请外祖祝福。”
没有人说话,便是邹吾也被辛鸾突然的摊牌弄得手足无措。
西君沉着气,略显浑浊的双眼长久地直视着辛鸾,还是这张桌子,二十余年前阿蘅就是对峙在这张桌子上执意要嫁给辛涉,二十年后阿蘅的儿子当着他的面放言要与一个男子共度余生。少年人信誓旦旦,字字句句说得令人动容,可动容又如何?西君冷声:“墨麒麟阴鉴不远,你现在就要蹈其覆辙嚒?”
“西君……”邹吾忍不住插口。
“我在与我的孙儿说话!”西君冷冷地打断他。
辛鸾与邹吾交握的手忽然被辛鸾用力地压下,邹吾气息一滞,无法,只能闭上嘴,垂下眼。
西君看定辛鸾,目光并不移开:“你身系半幅江山之军政,日理万机,一人统御总有局促,不说别的,还是需要个得力的贤内助帮你理事才好。”
“外公说得是,”辛鸾颔首,“邹吾率领西南先锋为我拿下中境三十七座城池,我麾下将军十三位,其中半数皆是邹吾亲朋旧友,我的确是离不开他。”
西君的嘴角僵硬地抖动了两下。
陶朱公看不下去了:“可武烈侯终究不是女子不是?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辛鸾平和地转去目光:“舅舅,我已有心爱之人,若再娶那女子何辜?岂不是要耽误他一生,让他一辈子受委屈嚒?”
陶朱公苦笑:“殿下说笑了,能母仪天下,哪里会有女子嫌凤冠委屈?”
西君微不可查地皱眉,辛鸾倏乎间也是无言,等过了一息,他稳住了情绪,缓缓问:“舅舅,是哪家的族里有了年可摽梅的女子嚒?还是谁与你说了什么?”
陶朱公张了张嘴,正要引荐,西君却已低悠悠地接过话锋:“具体是哪家的女子,都是末节细枝,贪图富贵之家其女亦不堪为后,整洁也不止在此,阿鸾,你执掌一国,不可能不要子嗣。”
邹吾抬眼,喉结艰涩地滑动一下。
辛鸾同样感受到压力,手背上绽出青筋。
“国本为重,你们如此这般,后嗣要如何安排?天下女子不都是贪图富贵之人,阿鸾你少年英雄,一表人才,哪怕抛开身份地位,亦有女子垂青于你,来日你自可在西境遴选品行贤良之人充实后宫,为你绵延子嗣……”
辛鸾倏地抓紧邹吾想要挣脱的手,失声问:“那邹吾怎么办?”
西君抬眼去看邹吾,邹吾却已经避开了目光,紧抿着嘴唇,似乎每待一个弹指都是煎熬。
西君对邹吾并没有意见,老人听说过他许多事,凭其胆识能力辛鸾会青眼于他,老人一点也不奇怪,他下巴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阿鸾,庄先生的生平你可清楚?早年赤炎幕僚,以身炼器,为天衍江山立过汗马功劳,他此生不曾娶妻,只因炼器使他身体有了残缺,再无法生育……”
有那么一瞬间,辛鸾没听懂外祖在说什么,可原本扣紧的手仿佛是被滚油泼了一般猛地一挣,辛鸾心脏骤缩,那一刻,邹吾竟然挣脱了他!
“晚辈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