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麟爆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怒吼,强弩之末,骇人如困兽在绝境中弓身低咆!
邹吾卓吾得了辛鸾明确的指令,毫不迟疑,直接扑上!
伤了一只眼睛,虽然是对敌情判断有所影响,但更令墨麒麟惊诧的还是辛鸾那一句斩钉截铁的“杀了他!”这个漂亮的小男孩,突然朝他爆发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一面,若不是这三个字,他还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的恨他!
小卓化身为虎,咆哮着攻他下盘,墨麒麟一眼受损,索性将另一眼也闭上,但凭听音来辨认他的攻击狂暴地出拳出掌,三招将卓吾甩出攻击圈,辛鸾来不及嫌弃小卓没用,配合着北边邹吾出手如电,扬翅也纵身而起,凭空举起手掌,凝神勾勒,手指用力地指向墨麒麟受创的左眼,用力地逆针旋转——
墨麒麟呼吸粗浊,痛呼声立刻暴起!挡开邹吾攻击的一剑,立刻朝辛鸾攻来!
辛鸾刚刚扔的不是单纯的一根小剑,他在投掷之前早已先划破了手掌,混着自己的血一起扎进他的眼珠里!
春生草,春生草,他以前不懂自己为什么可以催动草木复生,如今懂了,最残酷的打击施予最强劲的敌人,他不会凭白浪费这个从内部杀灭敌人的机会。
墨麒麟只感觉自己脑内剧痛,像是有粗糙的枯木枝丫迅速在他的眼中脑内生根、发芽、抽枝、挤压,半个脑内血与脑浆破裂处一片滚动的热流,而那些枝干就宛如锋利又凹凸的钝刀子,蛮横地要将穿破他的头颅,喷出鲜血——
他被剧痛逼得杀狂了性,下手更见酷烈癫狂,猛地蹬地而起,五指成抓地就朝辛鸾扑了过来!
辛鸾操纵草木自然是越近效用越大,雍容华美的羽翮也煽动着倏忽逼近三步,像是存心要跟墨麒麟比一比到底谁要谁的命更快,五指用力,躲也不躲!
邹吾心中直骂他“托大!”不敢稍慢,当即抢攻墨麒麟后方,可墨麒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对辛鸾根本也不用兵刃,只削掌如扇,一掌拍在辛鸾的胸口!辛鸾那可怜的身板哪里挨得了这一拍,邹吾看得心头大急,也来不及看辛鸾不解与震惊的表情,直接一剑洞穿了墨麒麟的后心!
热血从墨麒麟的口中喷溅到巨灵宫的红毯上!
墨麒麟浑身一震,在受了这般致命伤后大吼一声,竟使了个绝无可能的剑招!他圈转苍岳,剑力后移,竟从身前往身后夹锯、卡住了诸己!
辛鸾还不及看清,被扇了一巴掌直接从空中狼狈落下,跌跌绊绊,一跤摔在地上!再抬头,那流光婉转的诸己剑,半空中竟逆光发一悲吟,“咔嚓”一声,肝胆俱裂地碎裂在申睦的体外!
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景象了!
仿佛是史前巨人操着巨大的雪斧凿穿了千年的坚冰,沛然莫御的神力之下,苍岳矬开剑刃,发出金铁交击的尖锐嘶鸣!诸己在这样的力道下尖鸣着碎裂,碎开的瞬间,发出了一种难以逼视的青蓝色强光!
诸己居然还可以碎?诸己居然还能被震碎?
辛鸾喉咙收紧,腮帮子咬得生疼!
邹吾全力一击被人一剑削空,力道之强让他手腕剧震,而他虽然刺穿了申睦,可诸己断开的瞬间,他也好像是被人一剑攮进了身体,两败俱伤,冷汗泉涌!下一弹指,他整个人狼狈地向后退开,单膝跪倒,折断的诸己一声哀鸣,就插在了地上——
十五个弹指。
兔起鹘落之间,从辛鸾那一句“杀了他”,到三人围攻尘埃落定,只有十五个弹指!墨麒麟以一敌三,大获全胜!
这是怎样的战力,辛鸾瘫坐在地上,内心惧骇,翻搅不止,他算尽机关,却还是只能做到这样,在他和邹吾卓吾全部倒地的时候,他的敌人仍能稳如泰山地站在,威严俯视他们!
辛鸾内心绝望,想着人事已尽,天命如此,天命如此!
他不甘心,却不恐惧,他看了一眼巨灵宫尽头的邹吾,想着反正我不怕,死便死了,只是墨麒麟这个已然取胜的男人却没有着急清算他们,他站在大殿中央,也不说话,只是站着,沉默威严的,像夜色中阴森岿然的大山。
然后这山峦笨重地侧过身去,不看敌手,反而面朝向繇——
墨麒麟同样伤得不轻,一颗脑袋血葫芦般披着浓酽的血,左眼已经糜烂,脑浆失控地从他的眼睛与耳朵里挤出来,一起挤出来的还有生机勃勃的绿叶,饱满鲜艳的红红黄黄绿绿,斑驳地落在他黑色的衣服上,可是他的威势太盛了,他这样平静,好像血液流干,也能坐地称王!
辛鸾几人都忌惮地看着他,只有向繇,他没有任何胜利的欣喜,只有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阿繇。”
墨麒麟趿行一步,忽然喊了一声。
屋外雷雨的声响突然地高亢,他身上的鲜血脑浆缓缓凝结,像殿外清脆水沁的声响一样,滴答一声,落在地上,然后,巍然不倒的墨麒麟,轰然倒地!
好像是天地一灭,好像是巨树死亡,他这一倒,倒出了一场声势惊人的溃散!不仅是辛鸾,邹吾同样怔忪,几乎是不敢相信地,呆呆地看定了那个巨人!看定了那一生纵横的霸主!
而向繇睁大了眼睛,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居然是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其实申睦在刚刚的战斗中早便战死了。
他的头颅被辛鸾从内部破开,两眼不能视物,心脏被邹吾一剑洞穿,可无法解释的原因,他打到了最后一刻,直打到把他的敌人全部重伤,这才轰然倒下,闭眼前,他将头吃力地扭向向繇,辛鸾不确定当时他还能不能看到,但他抬起了手——因为常年征战在外,那手大而厚实,骨节粗大,哪怕静静地举着,都充满了力量。
向繇还是没有动,他像是个身在噩梦里的孩子,两颊酸涩,回不过神来,想拒绝眼前发生的事情,执拗地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