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死,不怕输,不怕亡国,可他害怕,活着的时候,就这么被爱人抛下。
辛鸾每一拳都捶得好用力,到最后他根本就是暴怒着声嘶力竭,惊骇和心痛瞬间淹没了邹吾,他毫无办法,只能展开手臂把少年用力箍紧。
他不是故意这样吓他的,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只是他也很害怕,害怕这些谶语卦象全部为真,自己阴差阳错地会害死他。
他严丝合缝地抱着他,生怕他哪一口气息喘不上来,那可怕的震颤传到他的身上,把他的心都要震碎了,让他惊惧地想,还是这样小的人,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激烈的冲击?凤凰泣血乃大不详,南阴墟时,邹吾已是胆战心惊,他是当真害怕辛鸾会像百年前那只碧血凤凰一样,于雪川之上,哭断了自己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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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吾用力地亲着辛鸾的额头,搓他发冷的后心,努力想要让辛鸾平静下来。
辛鸾不停的抽噎,他哄了好久才平复下来,事到如今邹吾也不敢再说分开的话,只能缓缓地劝,“眼下局势还不到你认输的程度,阿鸾,你狠狠心,不要把我看得那么特殊,在外面只把我当成你的臣子,好嚒?何方还的事情是我失察,你罚了我,给赤炎一个交代,收拢内部人心,若实在无法安排我出兵,那就让廷尉署抓我先关起来,不是要你杀我,但是一定要给百姓一个态度,安他们出征之心……这些对你不难,这些你都懂,对不对?”
“不……”
辛鸾把脸投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摇头,“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他们会杀了你的!你若有个好歹,我要找谁赔我一个!”
邹吾听着他的话,终于知道被气得手足发麻又心疼不已是什么感觉了,十六岁的辛鸾带着让他无法理解的迷惑和固执,他不允许一点点的意外在他身上发生,让他所有的策略都举步维艰,叫他爱也不行,恨也不行。
辛鸾倔强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他怀里退出来,“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收拾东西就走,我安排了人在山麓下送你,不要耽误了。”
邹吾被他扔在原地,眉头锁得死紧,眼见着他折身出去,忽然很不相干地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不该行房?”
辛鸾倏地站住。
“从三月三十一日始,到如今近二十余日,你所有事关我的决定,一次比一次荒唐,之前你不吃饭不睡觉也要缠着我,当时情热,我不想说你,可是如今这样的家国危机关头,你怎么还能继续被感情任意左右?你还记得自己是高辛氏的主君嚒?你还记得自己有要承担的责任嚒?你若不想涉局,垚关之前我就带你走,可是你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两朝开战在即,大军开拔大半,你说要撂挑子就撂挑子,说认输就认输,你对得起谁呢?!”
邹吾逼视着他,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严厉,可是说到最后,困顿与疲惫却率先笼罩了这个男人,“说来也是我的错……”
他无奈地苦笑两下,颓唐地转身坐回榻上。
“你才十六岁,心智未坚,有些事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小卓还傻乎乎天天只知道玩……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恨的自责,“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我们也不该那么贸然地做那件事,我怎么就和你走到今天了呢……”
这些不是全部的真心话。
辛鸾这个人让他有多流连,给了他多少安定和快乐,他便是此刻就死了也不后悔,可是他真的很累了,真的扛不住眼前这样的局面,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辛鸾,一厢情愿地想或许这所有的过错真的出在他们当时一时冲动,不然他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可辛鸾听了他一长段话,根本也听不进去他的重点,他像被雷劈到了一样,就只记住了他对自己的嫌弃。
少年嘴唇发颤,双眼难以置信地睁大,“所以你这是不喜欢我了?”
邹吾眉头倏地紧蹙:“我没有。”
他回应的很快,每个字都坚决,且落地铿锵。
可是辛鸾忽地就尖锐起来,“那你刚才跟我说那么多做什么?”他提声大吼,声音里充满了指责,“你就是后悔了!你嫌弃我年纪小,嫌弃我不懂事,什么叫做’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什么叫做’我不该贸然’?你舔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贸然?你在我下面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贸然?你把你的东西丢在我身体里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贸然!你……你……”
辛鸾家雀儿一样气得浑身发抖,邹吾根本说的也不是“他贸然”,可是他听不到别的,他感觉天要塌了,什么千寻征的卦象都是骗人的,他就是不稀罕他了!那些羞耻疼痛的感觉忽然扑倒了辛鸾,他曾被推高的腿,暴露的下身,那些身体里切实出现过的疼痛,让他失了神志,他茫然四顾,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最后仓皇地只剩一声嘶声力竭——
“邹吾,你明明说好不负我的!”
邹吾被他吼得一颤,只见辛鸾的瞳孔一瞬间缩得像针眼一般地小,目光全是恨意。
“邹吾你不要逼我,你若敢对不起我,我就公之天下你猥亵于我!我十六岁,你对我做的事情,这天下人都不会放过你!杀先帝,猥帝子,你敢走,你就看我能让你身败名裂到哪个程度!”
论恶毒,再没有比这更狠的话了。
一时间,邹吾只有悚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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