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繇看着小太子的目光不由变了。
他之前作壁垚关,是眼见着辛鸾如何被辛涧按在地上口舌殴打的,小太子对官话套路没有任何经验,那真是被动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天,这个小孩竟然进步如此飞速,并且对现在两人的矛盾问题见解也深,一番话下来,漂亮又中肯。
他没有说话,等着小太子继续说下去。
辛鸾也不负他所望,把自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向副,此去渝都,我和我身边的人都是要头顶南境的天,脚踏南境的地,吃南境的米,喝南境的水的,我虽然是天衍的太子,也不会不知好歹地喧宾夺主,给南君和向副带来新的难处。南境的百姓有需要,南境的战场有需要,任何可以用得着我的地方,向副都可以予我提,辛鸾就是披肝沥胆也是帮忙到底……除了,我的人,只能是我的人,向副,剩下的一切,咱们都可以商量。”
向繇听后立刻颔首,说了句“不敢不敢”,同时抬起眼眼中也闪现出了热意,道,“殿下,难为您如此推心置腹,若是没有这番话,有些话我永远不会跟您说,可现在,我就不得不提了。”
辛鸾托手以示:“向副请讲。”
“南君胼手胝足经营南境十余年,难处,有,掣肘,有,可再难再苦,所为的,不过是天衍朝局平顺坦荡,所求的,是我高辛氏君主安康。您说的南方战场,我也的确是忧劳不安,但是眼下,这却不是最要紧的。”向繇适时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殿下您,时局变态比您预料得更快更复杂,垚关一战,您失利于邹吾的身份被拆穿,眼下为稳整个朝局,还是要以此事为重。”
像是严阵以待的饱满情绪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辛鸾一颗心猝不及防的疼痛酸涨,忍了一刻,少年人强自收拾起情绪,还是不得不和向繇继续周旋。
道,“那说说您的见解。”
向繇微笑了一下,“臣的看法是既然辛涧拿邹吾的身份做文章,不如就由南境出面,为邹吾换一重身份,助他改头换面。辛涧之后若再以邹吾名义来发难,我们矢口否认,如此一来,邹吾之难,殿下之难,南境之难,迎刃而解。”
辛鸾将头扭过去看窗外,不摇头也不点头,问:“向副为什么问我?改名是大事,难道不应该是由他自己拿主意嚒?”
这话何其古怪,咂摸中,竟似赌气,竟似伤心,一副小孩子受了委屈,要和人划清界限的架势,连邹吾的名姓都绝口不提。
向繇诚恳道,“那臣下现在就去请邹吾过来?”
辛鸾反感地看他一眼,猛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眼神又迅速滑开,嘴上说,“医官不是说他不能挪动嚒?”
向繇仍是笑:“那臣只好做不情之请,麻烦殿下纡尊降贵。”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辛鸾还能怎样?只好道,“君王不可轻易折节,这还是向副几日前跟孤说的。”
向繇心想:好嚒!为了不见邹吾,都开始称孤道寡了。
他再接再厉:“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啊,如今我们再行数个时辰就要越过利江进入渝都地界,到时候臣工相迎,有人问起邹吾身份,我们要如何解释呢?他涉嫌弑君,原本身份就敏感到了极点,之前臣是见他重伤,您又一时无法适应南境气候才一直拖延,如果现在还不做准备,只怕来日将会十分被动,对您,对他,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向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颇有几分带孩子的能耐。
辛鸾不情不愿地挣扎,“一定要这样吗?”
向繇严肃点头,“事有轻重缓急,自然是要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