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既然不能全然置身事外,但是至少可以选择不泥足深陷。
故而第二日,他着急忙慌地送走了妻儿,叫停了徐记的玉记,关了西市的小门,就在这系列安排之中他还无意间听到西市的什长跟他聊了聊他不久前现身的远房的侄子,弄得他浑身战战,心道我哪里就安排了侄子?
搞得他大气更不敢喘了,齐策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指东往东,指西往西,要他做什么他做什么,一句不多问,一句不好奇,一切向保命看齐。
好在齐策看他乖觉,也没难为他,反客为主地接手了南阳境内管辖能用的所有人,然后带去干活了。
“这齐小大人好像咬定了贼人一定在山里,你说他搜山就搜了,倒是趁着天光大好白天搜啊!他偏要晚上搜!还不许我们燃火把,非要提着路都照不清的灯笼!他这是避着谁啊?贼人还是公良老大人啊?老大人还能找人跟着他不成吗?”
陈全顶着俩硕大的眼圈,滔滔不绝地跟老上司抱怨他们日日昼伏夜行摸黑上山。
徐斌还能说什么呢?他怂得彻底,才不敢出头,只能苦口婆心,“再忍忍,挺过去就好了。”
陈全也就是跟徐斌抱怨抱怨,知道大上司也干不了什么,他也就是不忿,“你说齐小大人,还没司丞您小儿子大哦,使唤我们跟老子使唤孙子一样呦!这叫一个威风!”
“哎哎,”徐斌揣着手打断他,“别计较这个,人家就是不在南阳,在神京也威风……”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在同科里已经是进境快的了,但是一细想齐策的齿序还是要头疼。
陈全一拍巴掌,“所以说啊,可见上天造物,还真特么分有薄厚!”
徐斌满脑门子官司,闭着眼,无力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忍忍吧,忍忍吧,再忍忍吧……”
·
忍字心头一把刀。
与此同时,辛鸾也在忍。
第十日,老松树下。
他肩颈一僵,骨骼关节咔咔地发出了两声舒爽、又不堪重负地声响——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习武时被人强行抻开的筋骨。
“一根锯条,一个竹篾,都可以是杀人的利器,不需要你多大的力量,但你要确定你手里的东西,能破入敌人的身体。”
邹吾立于他面前,左手格绕过他右肘臂,右手托住他的胁腰,“姿势不对会对手臂手腕造成很大负担,练武基础要打好,不能急,不然伤的是自己。”
辛鸾任他摆动,眨巴眨巴眼睛,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人的下巴和喉结,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手一痒,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
邹吾:“???”
“喉咙痛?”
辛鸾赶紧摇头,手肘微抬,两手握刀。
邹吾面有疑惑:“怎么心不在焉的?”
辛鸾斩钉截铁:“没有!”
“那你转一下。”
邹吾打算教辛鸾十二招基础,而这是邹吾从必杀术“急转联”中化出的一式。
不需要辛鸾冲刺发力,只要他带着自己旋转的腰劲儿,返身杀出,就可以攻击径长三尺的圆形范围——邹吾这几日教辛鸾的大多都是这些招法,引导辛鸾全身发力,而不是集中在手腕上,且都是可以在身陷混战、以寡敌众时运用的,技巧上或许略逊一筹,但是这些雄沛威猛的招式,只要辛鸾用的熟稔,至少可以让敌人心生忌惮,拖延到别人来救他。
辛鸾深深吸了两口气,带了点儿劲儿。
原地不动。
邹吾凝然看了他一会儿,不解:“等什么呢?转啊。”
辛鸾看他一眼,带出哭腔:“……我转不过来。”
邹吾:“……”
卓吾的刀还是有点沉了。
辛鸾也真的是四肢不协。
这个拧巴的姿势他根本带不起刀。
邹吾叹了口气,没了办法:这已经是他简化又简化的“急转联”了,再简单他也想不出要怎么教了。
他只好认命地站到他身后,一手抵住他的髂髋,一手合握住他两手握刀的手,打算亲自带他一次。
“看好了。”
那呼吸就贴着辛鸾的耳畔。
邹吾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以一个环抱的姿势带着辛鸾和刀就是一个旋身,一抡一转一翻!
明明手中的并不是什么绝代的利刃,可邹吾这一带简直走出了名刀的气势,一连串的动作迅捷无伦,一刀划开,破风之声酷烈得近乎山啸,从外来看,只剩一轮惊心动魄且缭乱迅捷的光圈!
若有个正经观众,此时该发出叫好声了。
可是邹吾只听得嘎啦一声脆响,辛鸾左肩膀轻轻地塌了下去:脱臼了。
邹吾:“……”
辛鸾没有喊疼,垂着头,雪白的后脖子到耳朵尖,瞬间全红了。
邹吾心里咯噔一下,握着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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