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立刻逃了出去,逃逃急,甚至差点撞到铜镜。也是这一下,让仇薄灯忽然发现镜面倒印出来的图勒巫师,银灰『色』的眼眸泛浅浅的天光一样的情绪……
他他他他他——
他在笑!
少爷不敢置信到极点!
他一始就没打算真做什么……他、他是故意逗他的!
少爷顿时气牙根痒痒,一个没忍住,扑了过去,张口……好了,这下图勒巫师长袖衬衣的领扣没有白解了。
少年脚腕上的古镯,男人手腕上的古镯,古镯与古镯之间牵连的长长的、细细的锁链……金环与金环碰撞,响成了一片,房屋角落的彩绘铜盆橙红的光暖浓浓的。
“坐好。”
狠狠地、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后,少爷气势汹汹地拍了拍身前的毡毯。
咽喉上带了几排巧牙印的图勒巫师听话地坐好,配合他手腕处的镣铐和垂下来的锁链,倒真的很像被叱责,却乖乖听话的驯兽——还是极大型,极凶狠的种,比如猎豹、猛禽一类的。
顶级猎食者。
又冷又忠诚。
少爷哼唧一,低头扒拉木匣和堆红玉戒指。
……说实话,某个人是不是在为难他?
举枚红玉戒指,在图勒巫师的发梢比了比,仇薄灯陷入了沉默。他朝图勒巫师投去怀疑的目光,这家伙实是另有目的吧……
比如,编不好。
就……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怀疑,图勒巫师苍白修长的手在木匣中翻了翻,取出一柄云松木梳,示意他稍微坐侧一点。仇薄灯将信将疑,勉强按他的意思,侧着朝铜镜坐了一些……视线落一到镜面……
白雾,喘息,手指……
羞耻感在啃噬骨头,仇薄灯瞬间就想扭头逃走。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烧。
他又不是毫无廉耻的雪原部族人。
但图勒巫师按住他的肩膀,拿木梳……梳齿划过有些凌『乱』的长发,黑亮的青丝比它的主人更温顺,在图勒巫师轻缓的动作下,流水般划过浅白的木纹,很快重新变一丝不『乱』,披散在少年的肩膀、后背。
搁下木梳。
苍白的指尖挑三缕发丝。
原来他抱仇薄灯到铜镜前,是想教他怎么编发辫。
只是……
仇薄灯忍不住把视线镜面移,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看到这面镜子。
图勒巫师轻轻扭过他的下颌。
叫他看。
仇薄灯:“……”
他一咬自己的上唇,一咬自己的下唇,可怜活像有人在细细的火焰『舔』舐他的骨头……为了削减羞耻感,也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心上的“苦刑”,仇薄灯只好把视线集中到图勒巫师的指尖。
度刻如年。
编了不到三个,少爷就嘟嘟哝哝,说自己了。
图勒巫师没让他来,但也不再强求他盯着铜镜看了。
少爷如蒙大赦,立刻将视线移到了毡毯的花纹……膝盖抵着毡毯,卷草云纹烙着肌肤……又移,再移……巡逻一圈后,他欲哭无泪地将视线定格在垂堆在图勒巫师深黑氆氇宽袍上的锁链。
无聊地数金环的数目。
一个、个、三个……
图勒巫师碰了碰他的脸颊,示意他好了。
仇薄灯匆匆往镜子飞快地瞥了一眼,好像没有给他编很复杂:只耳边挑了一些头发,以银珠、红珊瑚和绿松石一,编成左右约莫各六七个的中发辫,由到低,盘到脑后,固定住他披散下来的长发。
素净,漂亮。
——重要是看着挺简单的。
仇薄灯有种错觉:他也行。
不过,有鉴于第一次尝试,仇薄灯还是谨慎地,审视地,打最简单的始。
……指尖穿过发丝,一下一下,心翼翼,柔软像新生的叶芽。实,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
——错以为,他好像有点在意自己了。
图勒巫师将视线移向铜镜面。
同一面镜子,在不同的眼睛中有不同的含义,唯独片白雾是共同的记忆……一个字母又一个字母,描写下“薄灯是阿洛的”的指尖正在心地,认真地挑他的头发……是他强求来的。
图勒巫师平静地低垂下眼睫。
他忍不住去勾少年脚腕处延伸出来的锁链,把它跟自己手腕上垂下的锁链重叠在一,环环相扣。
又环环。
仇薄灯确实非常心,非常认真。
因为他发现,有种事情叫做:“眼睛了,手不”。
刚刚他瞅图勒巫师编发辫,就跟拨流水一样简单,这边一下边一下,发缕就交错成一个又一个精致美丽的结,一路自然蜿蜒。但是到他真上手吧……这一缕捞来了,一缕又掉下去了。
先编这缕?还是这缕?
还是这这缕?
他手忙脚『乱』,头大如斗。
“别捣『乱』!”
仇薄灯怒气冲冲,抽手一把拍掉某人正在拨弄的锁链。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吵死了!
……一抽手的功夫,好不容易编出来的一段瞬间又散了。仇薄灯瞪大眼,一口气顿时卡在咽喉,不上不下。就在这时候,被拍掉锁链的图勒巫师又将注意移到了少年跪坐时『露』出的脚镯。
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拨着。
音是没发出来了,但人又不是死的,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仇薄灯:“……”
他捏拳头,往图勒巫师肩头狠狠捶了一记。
“坐——好——”
超凶!
超凶的少爷忙活了大半天,最后歪歪扭扭的,终于将枚红玉戒指成功编进了发辫。他心虚地、畏惧地瞅了一眼匣子剩下的六七枚红玉戒指。半天,犹犹豫豫、磨磨蹭蹭,拿第个……
图勒巫师看出他的吃,捏了捏他的手指,将第枚红玉戒指取走了。
……好像给他编一枚就行了。
反倒是爱面子的少爷脸上挂不住,一把将剩下的戒指全拿走,非要全编完不可——说好都编进去就都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