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便笑嗔道:“偏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非得搬出去住,要不咱们姐妹两个一处院里住着,说话也方便呢。”

薛母已是听说林家亦搬出贾家之事的,她原不觉着什么,他们一家姓贾,一家姓林,一家姓薛,原便不是一家子,哪里会一直住在一处呢,时间长了岂不惹人厌烦。

况且林珏年岁愈发大了,已是到了成亲的年纪,难道还要在贾家娶亲不成,算怎么回事儿呢。如今搬出去自立门户,贾家更该帮衬着才是,如何听着王夫人,竟还有些个不愿意似的。何况,她原不是不大看得上林氏兄妹的么?

薛母却不知,王夫人瞧不上林家兄妹却是因着先时贾敏在家时姑嫂不合。及至林珏有了出息,她便有些愿意黛玉了。只林珏不松口,老太太虽有心,却是觉得两家孩子都还小,只让他们先一块住着,王夫人这便有些急了。

后来也不知何时起,府里便有了金玉良缘的说法,说的却是那同样失怙失恃的史湘云。这王夫人如何愿意,史湘云虽出身一门双侯的史家,可她却是自小父母双亡,守着叔婶过日子的。叔婶来日俱去,留下堂哥堂嫂便又差了一层。

且史家也只是空有爵位罢了,哪像林珏,天子御前行走,深得圣人青眼,将来无论是宝玉入朝为官,还是元春在后宫之,都能仰赖于他。且林家原也是历经了五世的列侯之家,林如海又是死在盐政的肥缺儿上,家私之丰厚,实非史家可比。

王夫人冷眼旁观,林黛玉虽不大爱装扮,头上往往只插支珠钗,那珠钗却是同耳环项链串配着来的。若是哪一日换了,必是连同头脚一并换了的,她有心数着,已是查出有二十余套妆饰了。且这些却不独是贾敏当年的嫁妆。贾敏出嫁时,她已是嫁入贾家的。嫁妆之事贾母不假人,可她也是经过眼的,哪里有她不知道的。

要说富贵之家的女孩儿,哪个没个十套八套首饰的,只林黛玉的首饰做工都极是精巧。就说那些珍珠,俱是取自东北边河域海域的东珠,无论大小,各个浑圆饱满,毫无瑕疵。单就这一点,便弥足珍贵。要知道,这东珠产量有限,端的是珍稀,往往得的有限的那些,也都是叫太后皇后们用了,以显示其尊贵的地位。那黛玉院的婆子说,林珏单给黛玉串首饰的珠子,就有一匣子。

“到底蟠儿和宝钗如今都大了呢,往后相看人家的,哪里好在贵府里。姐姐倒是素来不嫌我们的,只若因此叫人说嘴,反是耽误了姐姐的美意了。如今我们虽搬出去了,可还不是姐姐一句话的事儿,哪里便不好说话了呢。”

薛母端起茶盏,摸着杯壁略有几分烫意,便瞄了眼王夫人身后低头垂首而立的金钏,浅笑着碰了碰杯沿,却未入口。

王夫人笑道:“偏你想得多。”又叹了口气,“实在是有些话没人能说,只能找妹妹念一念了。”

薛母又瞄了眼王夫人身后的金钏,只见金钏对着二人福了福身,对王夫人道:“太太,我去小厨房瞧瞧,吩咐她们加两样菜。”

王夫人素喜金钏伶俐,便笑着点头道:“去吧,你薛姨妈爱吃甜软的,且家一样蜜汁豆腐。也带着你香菱妹妹一块儿,给她寻些糕来吃。”

金钏俏生生地应了一句,才带着香菱离开了。

薛母笑道:“也不知姐姐这里的丫环都是如何□□的,个顶个的聪明伶俐,长得也娇俏水灵,便是我瞧着都想要带回去自家呢。”

王夫人便道:“你瞧着哪个好的,便带回去,能被你瞧上,那可是她们的福分。”王夫人以为薛母是瞧了她这里的丫头,想给薛蟠纳回去做个通房,她平白用了薛家那么些银子,不过是几个丫头罢了,她哪里有不舍得的。

薛母却未接话,笑道:“姐姐方才相同我说什么来着?”

一提这事儿,王夫人便忍不住又是一叹,“唉,这却是凤丫头那院子的里的事儿了。可真是没脸提,凤丫头多么要强的一个人,自嫁入贾家来,便一直帮着我管家,为这阖府上下操了多少心神。别个不说,前头蓉儿媳妇去时,他们那尤大嫂子是个不用的,求到咱们府上,还是凤丫头过去给张罗的,否则那一府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又恨声道:“阖府的男盗女娼的东西,小娼妇养的破烂货!”骂了两句后,王夫人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那尤老娘是个什么破烂货,不过是看着尤氏的面儿上,才让她住着罢了。她竟还怂恿着她那不知廉耻的女儿勾引到了琏儿身上。那尤氏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凤丫头平日间待她多么的好……”

薛母也叹,“实在是再想不到的,琏儿原咱们瞧着是多么老实的一个孩子呀,都是叫东府那边给带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