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这话说得狠厉,到底看在尤氏的面上,没直接要了尤二姐的性命,虽然尤氏也不在意就是了。不过尤二姐听得这话,却已是面如土色,双眼一翻,便厥了过去。

王熙凤虽跟着哭了一场,难道还有几分真心不成,她心内倒是正得意得很。她的许多段还未施展呢,这尤二姐便自己先作起死来。别人不说,竟还敢勾搭到宝玉身上了,那可是贾母的眼珠子心肝子。她不过冷眼旁观,连闲话都不许她去授意,便已经传到了贾母耳,这尤二姐难道还能得了好去。如今连孩子都留不得了,可还敢同她争?

自然,王熙凤的这些心思旁人却都是不知的。

“听说那琏二爷回来,听说了对尤姨娘的处置,气愤非常,竟还跑到王熙凤的院子里大闹了一通,却是被平儿几句话便打发了。晚些又被贾母唤去好一番责骂,如今还在家里祠堂跪着的。不过已是后悔了的,且托了来瞧他的平儿,给凤姐儿说了无数好话。”

薛蟠道:“他才是真该呢。”

林珏又道:“这还没完呢,那尤姨娘原还想见贾琏一面方去庙里的,不想贾琏先是在凤姐那儿一通闹,又去贾母那里挨了训,后又跪了祠堂。再有王熙凤伤心过度病倒了,平儿几句挑拨的言语,他便连最后一丝体面都未给尤姨娘,言语间还颇是怨憎。那尤姨娘原就是依傍于他一人的,便也了了心志,吞金自尽了。”

薛蟠不免唏嘘,他原就提醒过宝玉的,还指望着他能提醒提醒贾琏,却不知贾家女的狠厉男的蠢钝,实在是无用至极。

“我原是看着柳湘莲的面上有意关照尤姐的同胞姐姐,这才提醒了宝玉,却不想他竟然这般蠢,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薛蟠叹道。

林珏惊道:“不想这里边还有你的?”

薛蟠恼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当真没想打贾宝玉竟然蠢笨如斯的,白白害了一条性命。”

林珏冷笑一声,“难道那尤二姐便是个聪明的,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便不该入府。既然入了府,看在尤氏的面上总有两分香火情,贾家大面上不会与她为难。且她也是个不检点的,一个做姨娘的,又是从东府出去的,偏还妄想同主子一般做个正经的嫂子,那是白日发梦呢。王熙凤能饶了她都出鬼了,她还当人家是真心相待的姐妹呢。”

“反正那一家子就没个干净的。”薛蟠总结。又问他,“那你们怎生搬出来了?”

“这一府的男盗女娼的,难道我还敢待在那里?他们贾家那么些女孩呢,万一栽一个在我屋里,我可没处说理去。再说,我妹妹又是住在老太太那院的,宝玉也不知避个嫌疑,这般大的岁数了,竟还留宿,也真是好大脸。那尤姨娘去了后,他竟还有脸去哭,实在不知所谓。”

林珏恨恨道:“打量我们林家同她们一般不要脸呢?林家可是书香世家,最重名声的,难道敢同个染指哥哥院里姨娘的人待在一处。外人不知道便也罢了,我们可都是知道内情的。老太太缘何堵了尤姨娘的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给她,不就是怕她说了不该说的,污了她宝贝蛋儿的名声么。这般遮遮掩掩的,我便直接撕了她这层遮羞布,哪管她家有脸没脸的。且我也明言了,‘我们林家的女孩,就是老在家里做姑子,也不能同这般偷哥哥院里姨娘的小子有什么干系的’,然后便连夜带着黛玉一起搬出来了。”

“你就直接这样说了?”薛蟠奇道。

“难道我还给她留脸么?”

“可……到底是你亲外祖母呢。”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对林珏名声可不大好。

林珏哂笑一声,“她们哪敢往出说这个。且我这性子素来便是如此,她们都习惯了。这不,我又从你这里拿了黄杨木,预备做个拐杖,待老太太过寿时送她,让她老人家消消气。到底待我们兄妹有几分真心呢。”

薛蟠再次总结,“果然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林珏哼他一声,不与他一般计较,“如今我妹妹已经收拾好了她那院子,说是相请薛家两位妹妹去玩,你待会儿过去问问这几日哪日方便,我妹妹再下帖子来请。”

薛蟠道:“不拘哪一日,她们都是有空的。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什么地方好去,不过是小姐妹之间互相窜窜门说说话罢了。既然出来住了,平日里你家妹子无事了,便过来这边说话,我家女眷多,总比你那里热闹,便是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

林珏便也不与他客套,林家人口简单,只他兄妹二人,黛玉虽不是好热闹的,可总是自己在家,也未免孤单。

不两日,薛家宝钗宝琴姐妹果然接到了林黛玉印着淡粉色梅花的素笺,邀她们第二日过去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