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巫者的声音骤然间高亢,他取来宝石将它丢进了火堆之中,然后匍匐在地,口中咒文不停。

冲天的火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熄灭,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直到最后一点火星完全暗去,宝石被从灰烬中扒出,此时已经烧的赤红石头上被泼上血液,石块骤然间遇冷发出噼啪声,一点一点龟裂开来。

在巫者看来,这便是上天给与他们匈人一族的启示。

他仔细地观察着石块的情况,甚至趴伏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边角,片刻后他沉默了很久。

“大巫……?上苍可有给我们启示?”军臣单于此时心急如焚,他不由打断了大巫的思考,“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平息上天的愤怒,让我们的草场重新生长出来?”

大巫在侍者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他看着军臣单于道:“北边,上天说他给我们留下了一条在北边的路。”

军臣单于皱了皱眉,这一答案和他的设想并不相同,按照他的计划,是准备大军南下,结合左右部和杂胡冲击大汉防线,以掠夺的方式将损失填补回来。

军臣单于犹豫了,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只要南下就能够获取资源,而且他也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向接连吃瘪的左部和右部宣告王庭的统治者地位,如果现在北上无疑就失去了这次机会。

但他并不敢和大巫辩驳,巫的话语是绝对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巫,上天的意思是什么时候北上?”

言下之意就是,可不可以再等等?

巫淡淡扫了他一眼,举起了双手向着蓝天喊道:“北,只有向北才是我们的活路!”

原先只有他一人听到的答案被揭晓,民众立刻欢呼了起来,并且有人言道:“我就说去北边吧,我亲眼看到蝗虫南下的!”

“而且北边更冷一些,寒冷的地方虫子不敢去。”

“大单于,下令吧,我们现在就北迁,无非就是提早去越冬地。”

军臣单于捏了捏拳头,他无奈宣布了命令,并且开始安排北上的次序,整个匈奴本部都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动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忙着收拾细软的时候,军臣单于却独自一人坐在王帐内许久,沉默不语。南宫公主带人要来收拾东西,见他如此多少有些意外,“大单于?”

“怎么?嫌我碍事了?”军臣单于坐在背光处,他缓缓抬起的眼中闪着狼一般的目光。

南宫公主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即便她是大阏氏,是整个匈奴草原的女主人,但无论她的汉人血统还是女人的身份都注定她不能出现在祭天仪式的现场,所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草原的主人,你可以待在任何地方。”南宫公主垂着眼帘轻轻说道。她并没有奉承军臣单于的打算,而是选择开始收拾房间,匈奴的女人,即便再高贵也有自己的任务。

譬如照顾好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直沉默的军臣单于在她靠近他附近想要拿摆设的花瓶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南宫,我听说你们大汉是没有大巫的,对吗?”

南宫公主微微一愣,她点点头,见军臣单于没有松手的意思干脆顺势坐到了他的面前,柔声问道:“如果您说的是匈人大巫一样的那种,大汉的确没有。发生了什么事,大单于?”

“没有大巫,谁来传达天的意志?”大单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道。南宫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怀疑,于是她半试探半诚实地回答道:“大汉的皇帝就是天子。”她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说出了「天子」两个字,“天子就是天的儿子,能够传达上天旨意的人自然就是天子了。”

“天子……”军臣单于咀嚼了下这两个字,哼笑出声,“你们汉人还真是敢说啊,如果你们大汉皇帝是天子,他怎么不能像大巫一样去和上天沟通?你们大汉又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灾难?”

南宫淡淡道:“我们大汉有一句话叫永远不要拿一些小事去烦劳别人。既然大汉目前的问题可以自己解决,何必去烦劳上天呢?”

“好个伶牙俐齿。”军臣单于道,他语气中倒是没有负面情绪在,他捏了捏南宫的手腕,沉吟了许久。

他沉默,南宫便在他身边静静陪着,一直到军臣单于缓缓吐出了一句极为可怕的话,“我记得……你们大汉的巫……不是继承制?”

匈奴的单于制度传到君臣单于这里已经是权利高度集中,他本人着迷于也享受与这种权利握在手中的感觉,他可以轻易地将别部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治下的草原是所有匈人单于中最为广袤的,就连匈人的最大敌人——汉国,都将真正的公主嫁给了他,并且为了讨好他开放了通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