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汉律》的司法过程来算,窦皖的确违法,因为除鬓之刑要先判,再罚,行刑之人亦是有专人来做。而窦皖动手之前并无判决,严格来说,这算是私刑,若是遇到有权有势之人,还可以转口告他故意伤害。
汉律比秦法更宽松些,但是这方面还是有些讲究的,但那是一般来说。
夏安然转眸看了眼隔壁间杂乱的房屋,以及至今还坐在堂中饮酒的中年男人,再看看面前这个虽然壮硕,但是就像是没带脑子出门的打手,大概就有数了。
“阿娇,怎么回事?”他忽然出声自然引来众人瞩目,同时小国王挥挥手对躲在一旁的跑堂伙计说,“去寻街卒来,动静小一些,莫要扰了游客兴致。”
大汉哼了一声,对于他这一举动极为不屑,显然是自持身份,就算换来了街卒乃至于小吏都没人能拿他如何。
夏安然倒是真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或者说坐在那儿的中年男人的身份了。
唔,小国王在内心盘算了下,觉得拼爹,他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当下心中特别有底气。
“阿兄!”陈娇显然气坏了,她指着坐在堂内的男人说道,“我和汤兄方才就坐在这间房隔壁,然后我听到了娘子的呼救声,就过来看看。这人此前寻了批把娘子来奏乐,后又见色起意,想要对那娘子不轨。我同汤兄闻声相救,哪知此人见我们来了也不放手,还当面,当面轻薄那娘子。
后来汤兄及时将那女子救出来,他们就怪我们坏他好事,那壮汉便出手攻击汤兄。”
夏安然扫视全场,微微皱眉,“那娘子呢?”
“方才见我和汤兄来相助,她就逃了。看,她乐器还在那儿。”陈娇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梨形乐器,那正是琵琶的前身,在如今因其弹奏方式尚且叫做批把。
很好,只有物证没有人证,遇到这种事一般娘子也不会再站出来,怪不得此人丝毫不慌,如此情况他最多算个纵奴行凶,交点钱就没事了……
看这人一身打扮也知道,绝对不差钱。
房中人此时手中尚且拿着酒盏,即便是在一地杂乱中也波澜不惊,他看都不看外头发生了什么,满脸都是兴致被打断的不愉。
夏安然却越看越觉得此人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他的记忆很好,刻意回想之下,一个名字骤然间划过了他脑中,他脱口而出,“灌夫?”
被叫破身份的灌夫一皱眉,双眸直直扫视而来,显然小国王直呼其名的无礼态度激怒了他。然而等他看清夏安然面容后立时一愣,他慌忙站起,趋步而来,远远便双手作揖“殿下,可是中山王殿下?”
“是本王。”得到身份的确认,夏安然却并不觉得高兴,他皱眉看着在他面前躬身作揖的灌夫,“你作为代王丞,怎会在此时离开代国?”
“殿下有所不知,某已经不再是代国丞了。”灌夫长叹一口气,“一月之前,某被贬,现下正是闲赋之时啊。”
夏安然静静看了他片刻,随后看向窦皖,窦皖回刀后退,站在了小国王身后一步的距离,尽管如此他单手亦是扣刀,戒备姿态明显。
见状,张汤亦是松了手,而那大汉即便被松了开来,却因其主恭敬姿态察觉到了不妙,此时什么也不敢说,讪讪站起后便侍立在旁,安静如鸡。
夏安然让灌夫先直起身子,他看了眼杂乱无章的房间后对陈娇说:“你们房间退了吗?”
“没,没有……”陈娇疑惑地看了眼夏安然和窦皖方才所在的房间,见表兄直直带着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更是不解了。
——干嘛要进我们那间啊?还有,干嘛要邀请这个人呀?
为什么不去自己的房间……咳,因为在夏安然看来他和窦皖刚刚出来的房间了充盈着粉红泡泡,还有降智光环,现在正是需要智商的时候,不进才是正确的。
等几人再次入座后,小国王示意不必关门,他入座主座,神色看不出喜怒,但眸光颇有些冷意。灌夫在心中苦笑,暗道失策。
他来中山国其实是想要自荐的。此前,他因收受贿赂和回扣被代王查出后上报朝廷给革职了,此时正想要找个新东家。
有钱又缺人的中山国便是他下一个目标。
灌夫自认勇猛过人,身手也不差,又和中山王有过一面之缘,若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定然能得了中山王的青睐。即便中山国如今二千石之位全满,他肯定撬不动边角,但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一千石还是可以做到的。
更何况中山王和代王可不一样,他是陛下的亲子,太子最亲厚的兄长,若是能得了他的举荐,青云直上自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