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也不挣扎,只是以扇尖轻轻碰了碰这小哥紧紧攒着他衣服的手“在下虽不知令掌柜有何事要留着在下,但是小哥还请松手罢,余不走便是了。”

小哥狐疑得看了他一眼,慢慢松开了手,却挪动着身体挡住了他和门之间,一边他还冲着里头呼唤此间掌柜,不一会儿,跑的满头是汗的一圆胖男人便跑了出来,一看夏安然和这小二的模样他当即明白了什么,忙一手拍在了小二哥的脑袋上,斥了一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可不是对待贵客的态度。”

这店小二面上带着茫然,显然是没有想到掌柜的竟是如此反应,见状,掌柜将小二推去招待客人,接着他赔着笑,将夏安然引入了室内。

经过了这位掌柜的解释,晕船了半月的夏安然才知道自己这一走给白家的报社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当然,掌柜并没有明说其间困局,反倒是替白家向夏安然道歉。

只因那时签约只说了连载,可没说出合集。况且夏安然实则并没有少提供稿子,实则是白家的报社一时贪心才导致了如今窘境。

幸而白家大掌柜当机立断,否则倘若人气栏目开了天窗,只怕受损不是一星半点。

在得到夏安然上了官船的消息之后,富有经验的白锦堂就立刻派人去给汴京的这一家书肆掌柜传信,让他给夏安然转信,夏安然摊开一看,浓浓墨香之中,正是白锦堂亲笔。

他在信中先是为了擅出合集之事向夏安然致歉,并且言明此次出合集的全部收入将全数交给夏安然,白家不留半分,还请夏安然原谅他们此越格之举。同时,他请夏安然能否多给些稿子,让白家的书局能有一些存稿以备意外。

对此要求,夏安然只稍作思考便答应了。这一次白家给他的赔偿金丰富得有些超过其预料,白锦堂似乎已经知晓他从松江搬家的原因就是疑似财帛露白,于是这次给夏安然的是一张交子。

交子,正是整个世界历史上的第一张纸币,看得出,对于白家如此大方,夏安然是有些吃惊的,只不过他面上神色只稍稍一动,便道谢接过交子,叠了塞入了袖兜之中。

态度落落大方,不故作清高,亦无贪财之相,淡定、平静,倒让人高看上几分。

此间掌柜能被排到商铺林立的汴京,作为白家在这儿开的铺子主管,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最擅长的便是识人。

汴京高官厚禄、簪缨问鼎者数不胜数,要在这儿占据一席之地,要的正是他这一技能,不是掌柜的自夸,他自认这双招子狠毒不亚于大理寺的衙役,谁谁有底气,谁谁装富贵,谁谁喜清净,谁谁爱听追捧均都一眼可见。

然,对于这一尊白家的新金娃娃,他倒是有些无入手之处。

只将将初见,掌柜的便觉得这年轻人有君子之姿,站姿、神态均可见受过严格礼仪指导,一举一动都带着翩然美感,然而若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子嗣,却又为区区一张交子而面有改色。

但若说贪婪,又并非,其神态更像是幼儿见到感兴趣之物,好奇,却无贪欲。

他思及上头给他的任务,不免有些闷闷,自觉这任务,当真是有些难。

夏安然并不知掌柜在暗中观察自己,他将这次带来的稿子交给了此处掌柜,在掌柜点章数之时,他便顺便在铺子中晃了晃,为自己采买了一些个墨和纸。

白家的纸似是特制,尤其是一品价格最高者,纸色当是被染过,有碧青之色,在一干或是淡黄或是灰白之中格外显目,而作为示例的正是以金墨为底书写的一篇佛经。

蓝纸金字,纸上又有暗纹,有静谧且圣洁之态,很是美丽。

这位掌柜点完数目将之封存好,见夏安然正在看这个,忽而灵机一动,“郎君可是要试上一试,此乃我们白家的绀碧纸,此色泽唯有我白家的老师傅能够调出,然,因产量实在太小,在下敢担保,除了金华总店之外,全国范围仅我家有售卖。”

他见夏安然有兴趣,又见周围的看客围过来了几人,便多了几分兴致,他持起一张约莫一尺长的纸递到夏安然面前“郎君且看,咱们家的纸为层层堆叠,染色时候更是有秘方,层层有色,且各层色泽不同,郎君若是用墨在纸上书写,保管墨韵清晰,层次分明,最美的是……”

他卖了个关子,见众人纷纷看来,笑道“若在咱们这绀碧纸上书写,水纹色泽会略有不同,随墨渗入,其边缘有渐变之色,功力越深,其字愈美,然若用我店特制的的金墨书写,其字久浮于纸面,待其干透,触之有明显凸纹,加以装裱,极为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