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这几天都在渔船归港之后,在渔夫们摆出来的摊头上闲逛,这里的渔获通常情况下大鱼或是好鱼都会有餐馆的管事直接来收购,甚至于某些渔船本身就是服务于这些餐馆的。

还有不少渔夫他们服务的饭店甚至都不在松江,而在更遥远的地方。

当鱼被打捞上来之后,每天都会有装载着冰块的马车在岸上等待着他们,活鱼被无缝交接,这些被刚刚捕捞上岸的新鲜海鱼,当天就回通过大宋发达的交通网运往国内各地,可能就在一两天后,这一条被保存完好的海鱼就会端上某一位贵人的餐桌。

当然如此长途运输,价格自然不菲,在史书上记载,宋仁宗当时吃到过一次花蛤,后来问清楚这一盆花蛤所要付出的代价之后,就连大宋的皇帝也表示这个价格实在是太过昂贵,并命令膳房以后不要再烧这一道菜,只因上行下效,他怕自己会带得大宋官僚奢侈之风盛行。

但是实际上,这一部分的成本,大部分都是交通的附加成本。

对于海边的人们而言,价格就自然低了不少,尤其每天都会有一些品相不好的鱼类,会在港口贱卖,这些品相不好的鱼大部分都是因为打捞的过程当中,其身体因为挣扎而导致创伤,或者说在从海岸线运输的过程中,和别的鱼类发生了碰撞搏斗,导致鱼身上不再完整。

像鱼这种动物,海水中本身就含有许多微生物,它们身上一旦有了创口,就会很快的腐烂并产生异味,这种鱼自然不能再送到贵人的餐桌上。

稍微大一些的餐馆,也不会去购买这一种鱼,只因它的形状不再完美。这些鱼多半都只会成为渔夫的自己的食物或者是以较低的价格在渔港直接出手。同时还会有一些零星打捞上来的奇怪物种,比如海鲜水母之类的,因为数量不多,也卖不上好价格就会在渔港上直接出售。

如果是很快就烹饪食用,这种伤口,实际上并不会对鱼类的美味造成影响,这是只有渔夫才能吃到的美味。

另外也有可能是一些比较生僻的海产品,譬如海星、海蜇之类。

夏安然还曾经见到一尾死死咬着一条剥皮鱼的海鳗被丢在了盆子里面,这条海鳗不应该是近海的物种,它属于海洋的底栖类,但是显然是因为它在追逐这条剥皮鱼无意间撞入了网中,竟然被布置在水面的渔网给捞了上来。东海本就是海鳗的主产区,但是这个季节的海鳗还不是最好吃的时候,这又是一条公的,单单就一条还做不了一道菜,于是就被廉价卖了。

这一条海鳗最后进了夏安然和司空摘星的肚子,半尾干煎半尾酒蒸,佐以剥皮鱼制成的鱼汤,最后这对生死冤家到了这两个小年轻的肚子里面相会去了。

有过了一次捡漏,夏安然对于逛渔港的兴头更足了。

他这些日子以来和下榻的旅舍老板老板娘打好了招呼,他加了一些钱,老板便允他使用旅社的后厨,当然,因为老板和老板娘一楼所开的本身就是一家餐馆,所以他只能错开餐馆营业的高峰时间才能使用厨房。

对此夏安然并不在意,他每天早上都要去渔港逛上一圈,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去逛上一圈。

一般来说,早上的价格会更廉价一些,因为早上出港的渔船大部分是近洋小规模作业,而大规模远洋捕捞的,这时候还在海上漂着呢。等到了晚上,太阳将落山的时候才是最热闹,这时候在渔港上晃悠的,除了像夏安然这种私人还有不少松江府开餐食铺子的掌柜或是采买。

今天这些店铺今晚能卖什么好料,全靠老板能淘换到什么。在闲逛的过程中还有等渔船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夏安然结识了不少热情的老板,在盛情之下,很快夏安然就成为了这些饭店的顾客,并且感情迅速发展到了可以跟老板勾肩搭背的那种程度。

等到一周过去,交稿的时候,他看着白家的当铺掌柜,颇有些无言。当铺的掌柜是一个看着和蔼的中年人,他见到夏安然稍稍愣了愣,然后一脸恍然状“可是夏公子?当家的已经吩咐过小老儿了,还请将稿子交给在下便好。”

他眉峰高高挑起,有些不敢置信得看着这个又拿白家当铺下手的小伙伴,他左右看看,确定这屋子里头没了旁人,才凑过去小小声得说道“阿月,你怎么还在这儿。”

司空摘星面上不改,只露出了些狐疑之色“阿月?呃,可是夏公子,小的姓周……”

夏安然默默得看着他。两人对视了近一炷香后,司空摘星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最后他一拍桌子,一脸的懊恼。司空摘星将脸凑到夏安然面前,颇有些崩溃得对他小声吼道“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