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命运依旧不肯放过他。

他现在正站在晴空下木叶的街道上。头戴面具,身穿晓的红云黑袍,偶尔会有往来的行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下一秒就会事不关己地转过头去。仅此而已。

远处,火影岩山上的头像还只有四个,最后一个头像的主人如今依旧是这个村子的首领。近处,两名忍者正站在路边勾肩搭背地谈笑,其中一人穿着黑色的高领短袖,身后自豪地背负着一族的徽记。

光明正大地进入木叶后,一周的时间已足够带土在不引起任何注意的情况下,打听到他所需要的信息。这里的旗木卡卡西不曾因父亲自杀而留下心理创伤,始终以守护同伴为第一原则;这里的宇智波带土不曾牺牲于神无毗桥,没有毁容,双眼完好;这里的野原琳不曾被雾隐抓走并成为三尾人柱力,不得不为了村子牺牲自己。既然水门班三人各自的命运得以改变,之后发生的种种悲剧也就不存在了。

这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幻,仿佛正是无限月读实现后、他心中完美世界的具现化。但带土很快就发现了矛盾的地方——他本人是不应该出现在无限月读的世界里的。如果月之眼计划成功,他将成为第二位十尾人柱力,即使其他人都沉浸在幻境之中,他也会一直孤身徘徊于冰冷的现世,直到永远。

无限月读不是为了他自己而创造的,也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创造的。它是为世上受苦的人而创造,为抹去那些因战争与牺牲而留下、连时间也无法抚平的伤痛而创造的。为了让善行被尊敬,让生命被珍惜,让英雄始终能骄傲地高昂着头颅,而不是在墓碑前蹉跎光阴,自责悔恨。

可那个英雄已经死了——

停。带土猛然警醒,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赶了出去。不要想这个。月之眼计划不是为了特定的某个人而实行的,也绝不会因为某个特定的人的生死而继续或废止。

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此处并非无限月读的世界,第二个有力的证据就是这里还存在着另一个宇智波带土,没有经历过伤痛离别,亲友俱在,前途光明。带土已记不得他这几天来有多少次在暗处观察着年轻的自己,看着他和同期们闲聊,带着鸣人玩耍,帮水门整理文件,向部下传达任务。他热情,开朗,忠诚,可靠,和带土本人简直像是硬币的正反两面,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如此不同。像是他在内心中早已摒弃否定、却仍会偶尔在梦里稍纵即逝的一抹幻象,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世界的他生活在幸福之中,被爱和希望所环绕着。这幸福属于宇智波带土,却并不属于他。他现在真的成为谁也不是的男人了。

带土陷入了茫然。他意外来到这里,以神威穿梭回去的尝试屡遭失败,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回到那个琳和卡卡西都已死去的时空。可他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他为了月之眼努力了十八年,却突然被人将美好的梦幻愿景摆在面前,告诉他不用再努力了,他理想中的完美世界就在这里。在卸下他自觉背负的责任的同时,也破灭了他前进的动力。命运果然是令人憎恶的——

“呃……这位先生,我看见你在这儿站了很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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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影塔交了报告出来,带土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打扮古怪的男人。

漩涡图案的橙色面具,宽大的黑底红云长袍,站在那里简直从头到脚都写着“可疑”二字。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被拦下来盘问的唯一原因,则是他右臂上别着的木叶袖标——已通过审查的标志。

第三次忍界大战结束后第五年,村子进入和平年代后,水门解除了戒严令,允许非公事来访的他国忍者进入木叶。设立在村外的哨所会对他们进行严密的身份审查,根据来访理由限定逗留天数,并发给他们袖标作为通行证。袖标上带有特殊的查克拉,方便专门的感知小组随时掌控外来人的行踪。一旦来访者试图踏入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就会有暗部现身阻拦,如果遭到抵抗,无需向上面报告,可以直接动用武力将其驱逐或逮捕。

此外,留在村子里的中忍及上忍也有义务对外来的忍者多加留心,注意他们是否有不恰当的行为举动。这也是带土最初盯上这个人的原因;他也已察觉到,除了自己之外,附近还有几名木叶的忍者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对方。但后来令他越发在意却不只是这一点。

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孤独。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拐角处,一动不动,也不和旁人交流,像是迷失在了这陌生的街道上,又像是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独自一人身处异乡自然会觉得孤单,但这个人给带土的感觉,却好像他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