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一身惨叫,贾瑞真正脸色煞白,瞬间转为极红,再就青紫了,连一句整话都没说出来,就翻白着两眼晕死过去。
贾琏后脖颈丝丝冒凉气儿,牙都疼了,一看贾瑞那个地方都阴出血水来了,不觉得夹紧了两股。
兴儿咽了几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悄声问:“爷,咱们?”
贾琏捂住腮帮子,立刻叱道:“糊涂东西,还不快去请大夫!光天化日竟有妖人邪道来害人,太爷为了救孙子,无奈下这等狠手!……唉哟,太爷太爷,您呼气、呼气,坐下来……我已使了幺儿去请大夫了,瑞兄弟被妖人害成这样,如何能忍,我这就亲自去报官去!定叫衙门捉拿来那恶人给瑞兄弟报仇!”
贾琏见不是事,连忙遁走了。
及至出来,贾琏眼珠子一转,却带着隆儿直奔都察院处喊了冤,察院坐堂,见是荣国府的长孙亲自来报案,忙又知会了五城兵马司并步军统领衙门,全城里缉拿作乱的妖道。
回去荣府时,兴儿已早一步回来了,见着贾琏忙上前禀明:“……老太爷身子硬朗,虽一时气急惊怒,大夫看过还不打紧。只是瑞大爷却不太好……”
贾琏心道,打到那处,都打出血水来了,能好了么。
兴儿附在耳边,悄声道:“子孙根都烂了,大夫说这样的伤势不仅治不好,还恐烂到别处去,就神仙也难救他的命了。大夫叫太爷给瑞大爷寻个熟手的刀子匠,快快了结了是正经。”
听得贾琏直撮牙花子,想到前事也觉的出气,忽笑道:“既这么着,你管你奶奶要二十两包上给太爷家送去,再禀明一声就说我已报了官了,请他们看紧门户,免得叫妖道寻着空子。隆儿亲自去方砖胡同去请小刀刘上门给你瑞大爷‘看病’,小刀刘出手的六两银子并谢礼统共给他十两就罢了,这十两不必管你们奶奶要,爷这里替瑞兄弟出了!”
贾代儒的老妻恨得要命,嚎啕大哭:“真真是一世的冤家对头,他们害的瑞儿生了一场大病不说,如今……如今害的我孙儿……这是几辈子的仇呢!”
代儒老了十岁不止,可也无法。毕竟是他动的手,况且那妖镜也是他招进来给孙子的,不觉得老泪纵横:“冤孽啊!”只是贾瑞已然这样,就更需要银钱将养着,贾代儒万不能丢了名声,若不然族里定然不肯把家学交给他掌管,就更没个束脩进项了。只得打落牙齿肚里吞,把贾瑞装病并贾琏打人搓火的事情都掩下,只推到妖道害人上去了。
贾琏回去如何与凤姐表功,凤姐心坎子忽然发现这男人还靠得住,都不必细说。只是贾琏想起那镜子心里后怕不已,又兼他烧镜打人出了一身的汗,从代儒家中跑出去的时候却没顾上穿戴披风,第二日就头疼鼻塞,着凉病倒了。
王凤姐往日再刚强,看见贾琏为着自己受了这罪,况且还有个妖道后患没逮住,不禁又感激又窝心,嫁给琏二这多年方觉着男人心里头有自己。不仅亲自请了尊菩萨供在耳房里,还日日殷勤侍奉贾琏,不假他人之手。
向来体壮之人往往一病就易危重,贾琏高热两日,每每醒来都见凤姐不离床前半步,眼底青黑,口唇干裂,比自己这个病人还吓人,心下自思道:往常人都说媳妇还是原配的好,自己还总嗤笑不信,素日里还总哀叹自个命犯夜叉星,讨个老婆处处要压男人一头才罢休。如今这光景,这老话果然不错。
贾琏这一番明悟,过后虽仍旧管不住自己,可总算再不想着讨回来,也顾着凤姐的体面。
往常在床榻上,有些个眼红挑拨的小媳妇总要嗑凤姐的牙,说些醋罐子醋瓮的酸话招贾琏。贾琏从前听到这话,就跟得了命一般,总要附和咒骂几句才罢休;可自打这场病好了之后,他却不肯了,时常摔脸子走人,也不回身再去找这说闲话。那些被他上手的丫头媳妇俏寡妇,哪个不是又图他相貌风流俊秀、又图他银钱大方,为着两句挑拨酸话,就被撂开手去,焉能不悔恨的肠子都青了呢。
没几时,街巷里都知道贾琏外头再胡闹,也是敬重嫡妻的。男人摆出这副样子,家里女人必然会被高看一等。这一来,凤姐的名声倒是好了不少。
况且凤姐自己亲耳所闻那些神叨怪事,她和平儿还把贾琏的病归咎到那妖镜的身上。此一番,凤姐最不屑阴司报应之说的人,心里头也敬畏了起来。她有了敬畏,不必平儿多劝,行事就大度正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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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朱绣这边,贾母亲自吩咐了她照管宝玉的餐饭,朱嬷嬷和她母女两个再如何不愿意和凤凰蛋牵扯,朱绣也不得不暂时接过宝二爷的三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