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就一头撞进贾琏怀里,拿着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掐,贾琏看凤姐哭成这样,扭身一找平儿,平儿默不作声,可脸上全是泪痕,泪人一般了。这娇妻美妾,可怜成这模样,贾琏早心软了。况且他心里也有鬼,素日他上手的小媳妇、俏寡妇可不老少,凤姐此时揪出来说是后街的,他哪儿知道是哪个,真就以为是素日造下的孽了。
况且这贾瑞不是个好东西,贪图薛大傻子那几两银子,还做过撮合学里的小子弟给薛蟠的拉皮条的勾当。贾琏自知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可这贾瑞只比自己还要坏几倍去。若真是上手了他的相好,这贾瑞真能不要脸皮的做出讨要好处的事儿来。
贾琏自从扬州回来,见识了南国瘦马风光,心已野了的,故此近日经常不着家,再没料到给家里带来这样的麻烦,他当下也羞惭惭的。他反思一回,忙哄凤姐道:“老爷吩咐下来的事务也完的差不多了,我这几日都在家里,等着他来!”
话说到后头,已有杀气在里头:贾琏自然不会自降身份打上门去,定要贾瑞巴巴找上来当面给他个好看!
这晚上,贾琏就宿在凤姐这里,夫妻两个多日未来的,贾琏又少见凤姐这可怜的柔弱样,别有一番滋味,夫妻两个都十分受用。
次日起来,凤姐粉面桃腮,很精神焕发的模样儿,同贾琏一起吃饭,桌上夫妻两个眉来眼去,小意殷勤自不必多说。平儿外头侍奉着,心中着实有些酸涩,又忙忙整衣肃容,把不该有的情思都压下去。
贾琏吃罢饭,也不到前面去,只往东厢去看大姐儿,出来时见平儿眼底黑青,像是被贾瑞吓得仍郁郁,不由得笑着说两句软话,一定要给她们出气云云。凤姐在里头听见也不理论,心情大好。
待贾琏出去,才对平儿道:“原你劝我,我还觉着叫你二爷出手,未免便宜了那狗东西!可如今这么看,倒是歪打正着,借这事也给咱们这二爷套套笼头,免得撒出去就不知道回来!”
平儿亲捧上一盏茶给她,笑道:“多亏了绣丫头提醒了我,她跟着朱嬷嬷,到底多了些见识。”平儿之前把话掰碎了劝凤姐,只特把朱绣说东府的事情变成自己说,她和朱绣都明白,相互很不必多叮咛交代。
凤姐叫平儿也坐下,叹息道:“朱绣丫头真真是个好人儿,人品、能为都不必再说的,只细心体贴这一样儿,就比别个强出百倍去。昨日她送来的那两匣子点心,那奶卷子一看就知道是特地给咱们大姐儿的,大姐儿爱的什么似的。昨晚上你二爷捏一个喂她,她小嘴儿赶着谢爹爹,哄的你二爷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知道,你二爷一去几个月回来又不着家,大姐儿认生,实则有些儿怕他,昨晚上那一出儿,叫我这心里……”
说着就抹了抹眼睛,却丝毫未提王夫人送来的那碗酒酿酥酪。平儿心里一动,窥着她的神色道:“今早上太太还打发人来问姐儿吃那酒酿酥酪受用不受用,奶奶正和二爷吃饭,我没敢打扰,只说很受用就打发回去了。奶奶怎么说?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不好叫奶奶的,拿这个作引子来的。奶奶要不要往那边走一趟,一为谢太太赏,二为问问可是有事?”
提前那碗酒酿酥酪,凤姐就不自在,屋里没外人,当下直说道:“纵然是甜酒酿,大姐儿才多大,能吃那个?我才进门子的时候太太还为奶妈子撑不住宝玉闹,喂给他一勺酒酿发作一回,这会儿就给大姐送来这个!真是谁家的孩儿谁家疼,就是兰小子,如今也贵重的很了,太太很有些远近的。”
平儿就知王夫人近些时候特别抬举兰哥儿叫奶奶心里不自在了,就笑道:“大姐儿有二爷疼着,不比别个更好。只是奶奶心里知道太太打着弯儿找你有什么事?”
凤姐犹豫一回,才小声儿倒:“太太前面露过音儿,说是都中达官贵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多有把银子放出去给人使的,利钱甚多,况且也是给人救急的好事儿……我还没拿定主意,许是太太等急了回信儿。”
平儿见她分明是已动了心,只是不想从太太那里过一手,想自己独赚,才这么托着。要搁在以前,平儿也信凤姐挂在嘴边上的“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是不怕的”,可自打结交了朱绣这个好姐妹,她识字知法的,常听她说些外头的新鲜事儿,再不敢如此傲慢狂妄。
况且这等放贷获利的事也说过,常有逼死人命的,许是直接出钱的大人们并没有那样狠毒,可这些人放钱出去都是通过地痞恶霸操持的,那些人瞒上欺下,仗着出钱大人的权势无恶不作,大人们还蒙在鼓里呢,就背了一身的孽债。什么时候翻出来,那些人一跑不见了人影,下狱降罪的却是出钱的大人。这些人确实得了高额的利钱,根本无从抵赖翻案,那些人命只能算到自己头上。为官做宰的尚且落不了好下场,更何况内宅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