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副棺材前分别有两个跪垫和火盆,有云安不认识的女子带着小男孩表情木然的跪在了小志的棺材前,云安猜想,这大概就是小志的老婆和孩子了。

小孩年纪不过才四五岁的样子,对生死还没有形成特定的概念,只跪了一会儿就跪不住了,想要走,又被女子拉扯着重新跪了下来。

四舅奶奶的跪垫上跪着的是小花,她头上还包着一圈一圈的纱布,跪在跪地上,弯着腰,头抵着地,一直没有起来。

而四舅爷爷就坐在灵堂外的一张长条板凳上,身边围着不少人,大家在说着话,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抽着那长条的旱烟,烟雾朦胧中,云安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

灵堂外因为没有戏班子和杂技团,除了自家人以外其他人来得也不多,灵堂外稀稀拉拉的放了几条长板凳和一个正方形的红色木桌,木桌上都是用一次性杯子装着的沏好的滚烫的茶水和用托盘装着的瓜子花生。

坐着的人没几个,大部分人都是站着嗑瓜子或是拿着茶水聊天,一边一边往灵堂里看看。

云安陪着外婆走过去时,看到两人身影后灵堂前的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原本坐着抽旱烟的林世平一下站起了身,看着走到眼前的姐姐,眼眶一下湿润了,一个已经年过七十的老人红着眼睛,手臂上青筋暴起,那满身的痛苦终于倾泻了一丝。

“姐,没了,人都没了。”林世平的嗓子嘶哑,不知是因为抽多了旱烟还是太过悲伤导致。

云安外婆见着弟弟憔悴的模样,长长的叹了口气,强行绷着的那口精气神似乎一下就散了,她仿佛也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她摇摇头,脸上的皱纹下垂,缓慢道:“没办法的事。”

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有躲过,小志虽然年轻,但到底是他自己作的孽。

“若是你们当初不把事情做得太狠,也不至于这样。”云安外婆道,“事已至此,打起精神来,好好办了这场丧事,你家,就算过去了。”

云安外婆的眼神望向了跪在小志棺材前的小男孩身上,与其说是跪,小男孩已经跪不动了,坐在了半边跪垫上,懵懂无知的看着眼前的黑色棺材,甚至还想悄悄的伸手去触碰。

“小志还有后,把孩子好好养大吧。”云安外婆道。

林世平顺着云安外婆的眼神看了过去,老人浑浊的眼眶里满是心痛,“小娃儿才过四岁的生日,她怎么就这么狠心,要走了一条命还不够,小志的命她也……”

“林世平!”云安外婆一下便怒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警告傻子也能听得出,“当初不是她对不起你们,是你们对不起她!”

“你若是到了现在还没有一点悔过之心,你也不用叫我姐姐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弟,咱们这七十多年的姐弟情分从今日起断了也行。”云安外婆怒道,“我林佩娥说到做到,绝不后悔。”

“外婆……”云安担忧的扶着老人微微颤抖的身躯。

就算云安外婆的声音压得再低,但周围还是不少人听到了,听到云安外婆说出断绝姐弟关系的话不少人过来劝,其中还有花弶的奶奶林芝芳和许微童的外婆林芝媛。

云安扫视了一圈,除了在医院的林世强小舅爷爷和已经死去的二舅爷爷,几乎所有林家人都在。

其中不少人虽然在外围和人说话聊天,但是注意力一直放在灵堂里,就像是现在,云安外婆和四舅爷爷只是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重话,甚至都不算吵架,那些人便都把视线移了过来。

在云安外婆的怒视下,林世平缓缓摇了摇脑袋,低下头道:“是我说错了话。”

云安外婆不再多说,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带着云安走进了灵堂里面。

这是云安第一次走入灵堂内部,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副本里,都是第一次。

之前在外面瞧着只觉得里面挂了许多很华彩的东西,走进来一看才知晓内里大有乾坤,也让云安头皮发凉。

灵堂的纵深很长,两副棺材摆在了灵堂最中央的两侧,两副棺材后面摆放着农村的老式竹椅子,竹椅子不止一个,一副棺材后面是两个,堆着往上叠,叠得高高的,椅子上是一副扎好的纸人,穿着逝者生前穿过的衣服,洁白的脸蛋上左右各画着两个大大的腮红,眼睛和眉毛漆黑,嘴巴血红,咧着嘴,坐在竹椅上,高高的俯视着每一个进来跪拜的人。

两副棺材两个纸人,一左一右,在灵堂里昏黄的灯泡下笑容灿烂,云安只瞧了一眼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赶忙垂下视线,不再与高坐在椅子上的纸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