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缓了缓脑袋里的那阵眩晕,转头去看来人。
这人一身银白戎装,盔甲坚硬,一双浓眉分明犀利却并不显凶煞,反而因那双温润的眼眸浑身上下增添一股贵气。
苏泠怔了怔,这人实在陌生,不知如何称呼。
一旁的人提醒:“苏小姐,这位是襄王殿下。”
苏泠立即福身行礼:“见过襄王殿下。”
襄王没应声,而是负手站着打量她:“听说藏于雁门躲避辽军的法子,是苏小姐提出来的?”
苏泠低头:“正是。”
襄王目光带着欣赏。
“雁门山常年积雪,山势陡峭且险峻,以北更是辽国地界。”他说:“苏小姐能有这般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令本王佩服。”
“多谢殿下赞誉。”苏泠往后退了退,后腰靠着车沿做支撑。
襄王自然瞧见了这个动作,知她此刻极其疲惫。
便道:“苏小姐且在军营住下,过几日待你姐姐病好,本王派人送你们回燕山府。”
“多谢殿下。”苏泠再次福身。
襄王默了默,视线落在她身前平端着的手上,袖中露出冻得红肿龟裂的手指。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眸色柔了几分。
苏泠也察觉了,不动声色将手藏进袖中。
“若殿下没其他吩咐,且容臣女告辞。”她还想去看看大姐。
“嗯。”襄王点头,目送她离去。
过了会,他兀自道:“苏小姐看似柔弱,却当得巾帼英雄,苏家的女儿果真了不得!”
想到什么,他吩咐:“本王从京中带来的凝玉膏,给苏家三小姐送去。”
“是。”侍卫应声,但立马又问:“殿下,可要给苏大小姐也送一瓶?”
襄王斜眼:“苏大小姐在何人帐中?”
侍卫道:“祁大人帐中。”
襄王问他:“你说本王该不该送?”
“?”
侍卫挠头不解,什么该不该送?难道苏大小姐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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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顺利送粮到平洲,且苏娴和苏泠得救,这个消息早已飞鸽传书到苏绾手中。
苏绾长长松了口气:“太好了,所幸襄王和祁大人去得及时,不然.......不然我恐怕一辈子难安,更无以面对父亲和母亲。”
利用苏家商队送粮的法子是她提的,原本苏娴和苏泠不必遭这些祸。可因为她的计策,将整个苏家卷了进去。
这些日,苏绾自责内疚又难受,心里压力极大,整个人瘦了许多。这会儿,听得大家都
平安的消息,她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得以松懈。
苏瑛也松了口气,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心里极其担心百里言玉。
苏绾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看来二姐想二姐夫了。”
苏瑛也不扭捏:“百里待我极好,自从成婚后我们鲜少分开,来了燕山府还是第一次。也不瞒你,听说他遇到辽军时,我一宿没睡。”
“不过现在好了,”苏瑛道:“总算雨过天晴,大家皆平安。”
“嗯。”苏绾也道:“经过燕山府这一遭,让我明白了件事。”
“什么?”
“和平多么不易,我们时常碌碌追逐名誉钱财,殊不知平淡健康地活着,有家人在身边、有爱的人相伴何等弥足珍贵。”
苏瑛笑:“倒是难得见你这般感触的样子。”
少顷,她问:“你真不要避一避?燕山府这些粮官咄咄逼人,万一真闹出点事,而妹夫还未回来,我们恐怕难以抵挡。”
“无碍,再等等。”苏绾说:“粮已经送到,想必陆安荀也得知了这边的情况,他会回来的。”
“但回来也需些时日,这两天你.......”
话未说完,云苓就惊慌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官兵上门来了。”
“官兵?什么官兵?”
“是罗大人带来的官兵,说姑娘是敌国探子,要将姑娘带走审问。”
苏瑛心头一惊,忙对苏绾道:“小妹,你快从后门走,先躲一躲,我去应对。”
“二姐,”苏绾喊住她:“你应对不了,我也躲不掉。燕山府到处都是官兵,我躲哪去?再说了,若我真的躲了,泼在我身上的罪名就洗不清,陆安荀也撇不清了。”
“那要怎么办?”
“我出去见他们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绾简单拾掇了下,由云苓扶着去前院。
前院里,密密麻麻站满了官兵,而罗大人并另外一位大人负手立于正堂中。
见苏绾来,罗大人吩咐道:“来人!将她押起来!”
“且慢!”苏绾厉声:“官府抓人也得有抓人的理由,你带人擅闯府邸,不由分说就抓,理由呢?”
“理由就是.......”罗大人道:“本官怀疑你通敌,藏匿朝廷命官庄涿庄大人,这还不够充分?”
“罗大人也说了,你只是怀疑,证据呢?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说了?”苏瑛上前,拦在苏绾面前:“我小妹乃朝廷命官女眷,岂容你胡乱定罪?奉劝罗大人想好了,若是凭空诬陷,罗大人是要吃牢狱的。”
罗大人笑:“想要证据?好,本官现在就给你证据。”
说完,他吩咐:“给我搜!一个地方也别放过,庄大人兴许就在这里!”
另一个官员是被罗大人怂恿来的,这会儿心里没底,犹犹豫豫地劝:“罗大人,这可是陆大人府邸,我们就这么搜不妥吧?”
“只管搜!本官已上书朝廷,奉太子口
谕肃清燕山府奸细。若陆夫人是清白的,太子自会还她清白。”
苏绾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罗大人是太子的人,而燕山府调粮延迟的事说不定太子也参与其中。搜查庄涿是假,将庄涿杀人灭口是真!
之所以想把她押起来,恐怕是担心她得知了其中阴谋,也想杀人灭口。如此看来,她更不能让他们带走,谁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命?
可庄涿确实藏在府上,若被这些人带走,届时再反咬她一口,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她飞快思忖对策,急忙吩咐云苓:“叫府里的侍卫们都拦着,谁也不许搜!”
罗大人笑了:“陆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罗大人心知肚明。”苏绾道:“前有你拼命阻拦燕山府调粮去平洲,后又胡搅蛮缠诬陷我与辽军勾结,如今粮已安全送到平洲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你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就因为庄涿不见了?就算庄涿不见也轮不到你来查我,燕山府粮官总领不还有陆安荀吗?庄涿出事,你不通报陆安荀,反而上书东京城告知太子,我倒要问问你,这般逾越职权是何意!”
苏绾一句一字揭穿他:“莫不是罗大人心中有鬼,所以急不可耐要在陆安荀回来之前将我定罪?”
罗大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他冷笑:“陆夫人好一张利嘴!只可惜,与本官争辩无济于事,本官奉的是太子口谕,陆大人要是不服,只管去跟太子说!”
“来人!”他挥手:“将陆夫人押起来!”
苏绾心头一慌,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一伙禁军冲进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个气势浑然的声音。
“罗大人果真气派!居然连我陆安荀的人也敢抓!”
苏绾转头,就见陆安荀大步从门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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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荀回来这么快,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苏绾诧异,罗大人也诧异。
他脸色大变:“你......陆大人竟然回来了?”
“怎么?”陆安荀飞快地观察了眼苏绾,见她状态还好,暗暗放心。他走入内堂:“罗大人是盼着本官回呢,还是盼着回不来呢?”
“岂敢岂敢。”罗大人讪笑:“陆大人来得正好,有件事要向陆大人禀报。”
“你不会想说本官夫人通敌,庄涿失踪的事吧。”
“陆大人知道了?”
“知道,”陆安荀拉着苏绾径直坐去上首:“粮是本官让她送的,送粮的法子也是本官授意。至于庄涿......”
陆安荀神色一凛:“他串通外贼擅自篡改送粮日期,本官将他抓起来了。”
苏绾惊讶,没想到陆安荀来时就已经把燕山府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想必是百里言玉路上告诉他的。
这样也好,免得她再费口舌说一遍。
她好整以暇坐着,莫名觉得有个权势滔天的夫君撑腰,这感觉极好。适才还嚣张跋扈的罗大
人,立即变得恭恭敬敬。
索性,再趁机烧把火。
“夫君,”苏绾委屈地说:“幸好你来得及时,再晚点罗大人就要把我押走了。”
陆安荀配合她演戏:“哦?你是我陆安荀的夫人,罗大人为何要抓你?”
“罗大人诬蔑我通敌,欲强行押我入牢审问。”
罗大人垂眼掩饰慌张,忙拱手行礼:“误会一场,此前下官也是受人蒙蔽,那人状告陆夫人通敌,所以下官才......”
“哦,原来是误会啊。”陆安荀笑了笑:“不过既然罗大人来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
罗大人不解:“何意?”
下一刻,就听陆安荀吩咐:“把罗大人抓起来!”
“陆大人,敢问下官犯了何事?若只为夫人出气而扣押本官,乃徇私枉法!”罗大人一字一句威胁道:“陆大人无凭无据抓人,就不怕太子怪罪吗?”
陆安荀冷笑,一副流氓地痞的模样:“老子抓你就抓,难道还要考虑太子的心情?”
“你——”
“别愣着!”陆安荀对禁军道:“先把罗大人关入牢中饿三天。庄涿通敌,说不定罗大人是帮手,此事得好生查。”
“是。”禁军涌上来,立即将罗大人拿下。
就这么地,陆安荀回来当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押了燕山府好几个粮官,多日未露面的庄涿也被光明正大地关押进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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