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荀已经没所谓,这山里苦,兴许许多人走失后已经偷摸出山。不过摩尼教现在也被他们打得不成气候,眼下就周纺守着一处山坳死活不肯出来。
“摩尼教残余势力顽劣,我们明日可要强行攻?”薛珹问。
陆安荀默了默,却问:“还剩多少食物?”
薛珹动了动喉咙。
根本没有剩的食物,他们带进山的面饼早就吃完了,今天下午还是在雪地里刨的野薯。
“还有几筐木薯。”薛珹回道。
闻言,陆安荀望着洞外昏暗的天。外头寒风簌簌,吹得人脸颊生疼。别说那些年少的官兵,就说他自己,在山里这几日吃力得很。他手掌龟裂,碰一下都火辣辣地疼,这会儿连烘火都不能,不然会疼得想挠,而越挠越疼。
这一刻,不知为何,突然很想苏绾了。
离开她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他想。
若苏绾在这,说不定还能给她烤个焦黄的地瓜吃。还有热茶喝,有温暖的棉被睡觉。
苏绾就是这样,任何时候都是让自己活得舒服的人,跟在她身边的人也深受其益。
“明日攻。”陆安荀说:“尽快灭了那帮畜生我们回去。”
薛珹愣了愣,还是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这种粗俗的话。
却又毫不违和,似乎陆安荀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能文能武,亦正亦邪。
“好。”薛珹点头:“一会我将剩下的木薯煮了,分给兄弟们吃饱,明日攻打摩尼教。”
尽管他清楚,区区几筐木薯不一定能让人吃饱。而明天最后一攻,也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今晚大家都显得有些沉默,却奇异地团结,众人背靠背坐在火堆旁,互相给对方取暖。
()陆安荀孤身阖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静默想念什么。
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风雪。雪花将山洞口装点得一片白,即便在漆黑的夜里也能清晰可见。
山里的风狂而野,宛若鬼哭狼嚎,瘆人得很。
陆安荀听了一夜,在凌晨来临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又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喊:“天亮了!”
他睁开眼,洞外果真刺眼的白。他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胳膊和腿,走出洞外。
雪已经停了,耀眼的光令他眩晕片刻。
他听见薛珹在他耳边说:“陆大人,兄弟们已准备好,可要现在出发?”
陆安荀点头,深呼吸口气:“走吧。”
他咬牙,周纺这奸猾的狗贼,他今天必须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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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仗打得艰难,周纺带摩尼教徒守着山坳占据优势,陆安荀带兵攻了许久也未能进入其中。
歇息片刻后,陆安荀想了个主意,让薛珹带人继续佯装攻打,而陆安荀则换了身衣裳从悬崖峭壁悄悄摸进山坳。
这般,到了午时,薛珹总算带兵冲进山坳,活捉了许多摩尼教徒。只是他命人寻了一圈却寻不到陆安荀的身影。
这厢,陆安荀却又是追周纺去了。
经过这几天的打交道,他发现周纺此人身上疑点颇多。他身手矫健功夫了得,并不像一个商人能练出来的。
而且对作战也很是有经验,像是曾经带兵打仗过。
陆安荀与他交手时,他身上的功夫也很是怪异,不像是中原武学。
这么一个神秘的人,越发令他起了好奇心,非要抓到好好问一番不可。
但眼下的情况是,陆安荀这边的人又饿又累,已经精疲力竭。而隔着半山腰的对面,周纺带着护卫与他们对峙。
两拨人各自观察对方按兵不动,但很快,周纺那双犀利的眼看出了陆安荀在强撑,是以不紧不慢地又折回来。
陆安荀点头:“算你识相,赶紧过来,乖乖让老子揍一顿。”
周纺和他的护卫也很是狼狈,看起来比陆安荀好不到哪去,可好在他们的人比陆安荀的多,以多胜少很有可能。
周纺一双狭长的眼宛若狼般犀利:“陆大人,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原本想就此收手,是你不肯放过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提剑朝陆安荀刺来,陆安荀立即跃起身迎上去。护卫和官兵们也加入,一行人在半山腰混战,打得雪沫纷飞。
陆安荀带来的人手不敌,渐渐落了下风,最后几乎只剩下陆安荀一人。
他咬呀强撑,在周纺一剑压下来时,体力不支弯了身子。
“陆安荀,我惜你也是个英雄人物,可你坏了我的大事。即便我不杀你,东京城也会有其他人杀你,我今日还是送你一程吧。”
他这话说得奇怪,可陆安荀此刻无暇考虑。
“你今天杀不了我。”陆安荀道:“我却能捉你。”
“还嘴硬?”周纺正欲挽剑刺过来,那厢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
“陆兄!陆兄我来了!”
是杜文卿。
陆安荀嘿嘿笑起来,他早就听到杜文卿的声音了,所幸他来得及时。
周纺见了,凤眸一眯,忙收剑逃离。
陆安荀继续追上去,杜文卿带着人也紧跟其后。
约莫一刻钟后,周纺跑到山顶。身后是悬崖,眼前是追兵。
已退无可退。
陆安荀站定:“周纺,哦,也许你不是周纺。但不管你是谁,降吧,回去看你表现或许我能留你一命。”
“看我表现?”周纺冷笑。
陆安荀也冷笑:“你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是谁?你若说出来可将功补过。”
“陆大人未免太过自负!”周纺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你别无选择,你府上女眷全在我手中。”
孰料这周纺是个狠人,听到这话居然眉头都不皱半分,仰头哈哈大笑。
“枉你陆安荀聪明,却也有蠢的时候。”
“何意?”
周纺笑完:“难道你不知那夫人乃我前两年才娶的继室?而府上的儿女也非我亲生。”
陆安荀蹙眉,总觉得从他这话中好像抓到了些什么东西,可那东西一闪而过怎么也捋不清楚。
就在他思忖时,周纺猛地上前扯住杜文卿,跳下山崖。
电光石火间,陆安荀暗骂了句娘,然后迅速飞身扑过去。
官兵们见状纷纷惊骇,忙让前去查看,待瞧见悬崖边的情景时皆倒抽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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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三人被挂在悬崖边上。
在扑过去时,陆安荀精准地抓住了杜文卿的手,而在下落过程中眼疾手快地攀住一块凸起的石头。
这会儿,他拉着杜文卿,而杜文卿却被周纺死死拽着。
变故来得太快,杜文卿吓得不轻,脸色发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待回过神,发现自己被陆安荀抓着,他心下大为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