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奇妙却又转瞬即逝。
他们回村到底还是有正事,林佩娥和林世成和久友们只是匆匆的简短的聊了几句,便走到了那修墓的陈生家门前。
陈生家的门紧紧关着,他家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又有些不同,其他人家外面摆放的都是捆成一摞一摞的柴,亦或是放了点其他的东西,而陈生家门前是一块又一块厚重的石板。
雕刻后的石板灰尘弥漫在空气里,每次呼吸都十分难受,云安皱了皱眉,有些后悔没带几个口罩。
“陈生不在家?不应该啊,我和他打过电话,他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林世成蹙眉道,看着陈生家大门紧闭,心里犯了嘀咕。
“在没在家,敲敲门不就知道了?”林佩娥淡淡道。
村子里的人家只要是白天几乎都是敞着门的,除非家里没人,不然都是门户大敞,听了林佩娥的话林世成嘴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话,但也没行动。
云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松开了搀扶外婆的手,走上前去用力的敲了敲陈生家的巨大的防盗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连续敲了好几次,喊了两声,云安听见了里面传来了脚步声,然后Duang的一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灰扑扑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前,看着云安这张漂亮白皙的脸愣了愣神,然后下意识道:“你找谁?”
云安侧了侧身子,露出了身后的林世成三人,女人变了脸色,先是尴尬又是喜悦再是感慨,她笑着道:“原来是佩姨和世成叔,好久不见了,快请进。”
从他们的谈话声中云安知道了这个中年女人原来是陈生的儿媳妇,云安有点吃惊。
因为他一直以为陈生就算不是个年轻小伙子也应当是和他父母差不多的年纪,现在看来竟然是和外婆他们一个辈分的,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修墓吗?
“我公公在里屋,你们进去坐,我给你们泡茶。”女人热情的招呼着林佩娥他们,只是眼睛时不时的偷瞄他们一下,又有点为难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世平叔也来了,现在也在里屋呢。”
林世平也来了?四舅爷爷?他来做什么?
云安傻了眼,他确确实实没想到林世平今天也回村,既然他也要回来为何不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下意识的朝着外婆的方向看去,云安注意到外婆和林世成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惊讶的神色,只是对着女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反倒是毛仔露出了和云安一样的惊讶神情。
最后一个走进里屋,云安真的看见了林世平坐在一个胡子和头发花白的男人身边。
还真是四舅爷爷,云安有点摸不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不是说好的三舅爷爷林世成负责修墓一事,云安外婆林佩娥负责监督,四舅爷爷林世平这会儿来找陈生做什么?
糊里糊涂的落了座,女人将茶端了上来,这个里屋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客厅,里面装了个空调,冷风呼呼往外吹,一个小小的正方形的木头桌子摆在正中央,上面放着一些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每人的面前都摆放了一杯茶,连云安也不例外。
云安拿着一次性杯子,低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一个小小的杯子里放了一点点茶叶和一些白芝麻,或许是看云安年纪小,他的这杯茶里芝麻多茶叶少,原本蜷缩着的茶叶在滚烫的水的浸泡下慢慢舒展,像花苞绽放般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从进这个房间开始,除了礼貌叫人之外云安便再也没开过口了,他低头看茶喝水,实际上支着耳朵在听陈生和外婆还有三舅爷爷和四舅爷爷的对话。
“你们林家七姊妹还真有意思,当年人死了埋进土里的时候你们不修墓,现在人都死了十几年了,想清楚要修墓了。”陈生的声音嘶哑,不知道是不是烟抽多了,云安小心的偷瞄了他几眼,从他脸上的皱纹来看他年纪应当也不小了,可能和外婆差不多,可是身体瞧着却硬朗得很,说话虽然声音哑但中气很足,话里的嘲讽意味满满,只差没说要修墓早干嘛去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林佩娥喝了口水,这事与她没干系,陈老头的嘲讽也不是对着她来的,下葬修墓本就是儿子的事情,真正该反省的不是她。
林世平低头猛吸了一大口烟,他又抽回了那种旱烟,一个长长的烟杆,白纸包裹着粗粝未曾处理过的烟丝,放进烟杆里,火一点,气味越发浓烈。
都没人说话,便只有林世成开口了,他斟酌了片刻才道:“姆妈她死得太早了,那时候我们手头也都不宽裕,所以就……”
陈老头嗤笑了一声,将林世成的话打断了,“十几年前这十里八乡的谁家都穷,比你们兄弟穷的人家多了去了,家里死了人不都到我家定墓碑修墓?只有你们兄弟几个,棺材放进地里,土一埋就算完事了。知情的是知道他们是在葬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埋什么阿猫阿狗呢。”
“陈老哥,你要这样说话就太难听了。”林世成被说得红了脸,忍不住道。
陈生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窘迫,反倒还嫌不够似的,接着说道:“难道我愿望你们了?你们四兄弟,真正困难的就是老二世威那一家,他没什么本领也没手艺,所以家里没钱。但林世平你当年又承包鱼塘又承包土地,你不穷吧?林世成你选举了村干部吧?村子里每个月给你发的工资也不少,你没钱?林世强就算了,他那时候也就刚成家不久,确实没什么钱。”
“你们两要说没钱,那整个村子里就都是穷人了。”
不得不说,听着陈生这样奚落两位舅爷爷,云安心里简直爽爆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别人不说,就不存在了。
“陈老哥,你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前是我们做得不对,现在我们想为我们的姆妈修墓,所以才来找你。”林世平终于开口了,意思也很明确。
他们找陈生修墓,该付钱付钱,该修墓修墓,至于他们的家事没有陈生插嘴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