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耀紧紧抱着他那裂纹遍布的珍宝,嗓音颤抖而低哑:“我已经都讨回来了。”
“骗人。”
“没骗人。我说的不是指复仇,兰缪尔。”
昏耀沉默了几秒,喉结慢慢动了一下,这才低声说:“复仇……本来就什么都讨不回来。”
“就像我再怎样残害你,我的断角也长不回来,旧伤也不会因此痊愈。你也一样,哪怕真的把我宰了,化魔的身体也不会复原,瘴气的侵蚀也不会消失。”
“所以,我说的讨回来了,指的是……”
“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更好的,其他的东西。”
兰缪尔怔了一下。他歪头,虚弱地小声重复:“足够的……更好的,其他的……?”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了圣君银灰色的头发上。
魔王的眼泪终于又掉下来了,他胡乱将半张脸埋在兰缪尔的头顶银发间,哽咽道:“兰缪尔,你不欠我了。”
兰缪尔睁大双眼。渐渐地,那神色像是又要哭了,他不敢相信般小声地问:“您……您是说……”
魔王重复地告诉他:“我说,你不欠我,你没有罪。我不恨你,我爱你。”
“你为我,为深渊和人魔两族做的一切,早就足够洗去你所谓的过错,还余出很多很多。”
“你做的太多了,兰缪尔。深渊早就没有魔族恨你了,他们爱你,感激你,愧对你,我也一样。”
“不是。”兰缪尔的泪水倏然也落了下来,他死死抓着昏耀的手,急促地摇了一下头,喘息急促到说不清话,“没有,没……”
“对,没有,你没有罪了,兰缪尔。我们不恨你,不怪你。我们爱你,感激你,愧对你。”
魔王又说了一遍,他好像知道圣君如今陷在怎样巨大的挣扎里,于是用温柔坚定的语气,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几句话。
起初,兰缪尔的情绪越加激动,他慌乱地摇头否定,嘴里都是不成句的散乱话语。但昏耀仍然岿然不动。
紧绷的拉锯没能持续太久。兰缪尔急喘了会儿,忽然发出一声很细的泣咽,眼眸涣散,直接晕在了魔王的臂弯里。
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而那负罪感又在他的心中扎根太深太深,成了盘踞十四年的剧毒。
想要拔,就连着血肉,连着岁月的污渍。
半睡半醒中,兰缪尔似乎听到昏耀在喊他。他感觉到魔王将他抱上角马,谨慎地又赶了一段路。
他断续地做了一点梦,久违地梦见很久很久之前的布雷特神殿,那里花草盛开,阳光明媚。他金发垂肩,赤足坐在雪白的台阶上弹竖琴,黄雀和蝴蝶相继飞来。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昏耀在他身边坐下,肩上落满了花瓣,头顶两侧的盘角都是优美修长的样子。
魔王用布巾为他擦拭脚上的泥土,为他取下镣铐与锁链。又亲吻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低声说:
“你没有罪了,兰缪尔。”
“我不恨你,我爱你。”
……
再次醒来的时候,雪停了。
兰缪尔发现自己靠在树上,昏耀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野果,正将酸甜饱满的汁液往他嘴里喂。
他意识还迷蒙着,没力气说话,就咬了一下昏耀抵在他牙齿间的手指,告诉魔王自己醒了。
“兰缪尔?”魔王慢慢给他揉着心口顺气,“别动,躺着歇一歇……我们快到结界崖了。”
兰缪尔半睁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