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瓶里的液体还有一点儿,马上就要滴完了。褚云端打量着钱百万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贝铭,说:“你俩是准备合伙谋夺我家产还是怎么着?搞阴谋诡计之前也不先串串供,你跟他说的都不一样。”
钱百万音调向上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贝铭。
贝铭强装镇定,玩笑道:“去年还说是咱俩的夫妻共同财产,现在我都得谋夺了?”他声音有点儿颤,笑容也很僵硬,手指捏着衣角,在医院死白的灯光下,指节发青。
褚云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别笑了,你笑得我都心疼了。”
贝铭敛起笑容,牙齿咬住嘴唇,说不出话。
褚云端捏了捏他的手指,说:“我既没有心脏病,也不是七老八十已经没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对自己的病有知情权。哪怕是癌症,也……”
那个字眼一出来,贝铭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
褚云端看他的脸色,心里也咯噔一下,问:“不会真是癌症吧?”
钱百万赶紧说:“不是不是,还没确诊呢!”
贝铭:“……”他咬着牙看了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胖子,不明白褚云端怎么会把他用到现在。
钱百万问心有愧地往后退了一步。
褚云端再看他俩的表情,忽然觉得不仅胃疼,连脑仁儿也嗡嗡疼,说:“我的天,你俩凑一块儿真能把人坑死,就这心理素质还保密呢。”说完又回头看贝铭,“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娶了个笨蛋美人儿呢?”
贝铭哭丧着脸,难得没跟他犟嘴,低着头说:“我是不是克夫啊?你原来一直好好的,怎么刚跟我结婚没两年就闹毛病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封建迷信。”褚云端看吊瓶里液体没一口了,支使钱百万,“你帮我叫护士拔针吧。”又转头看向贝铭,“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这胃是早好几年的老毛病了,重油重盐外面餐馆里吃坏的。”
贝铭又自责道:“我跟你结婚这么长时间,都没给你做过一顿饭。”
褚云端说:“宝贝儿,你能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吗?我都快得癌症了,还得让我安慰你?你说点儿好听的安慰安慰我呗。”
“没得呢。”贝铭眼圈儿红了,他自从得到那个消息,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尽管从接电话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可他害怕极了,他不敢想,脑海里连“如果”两个字都不敢冒出来。又怕褚云端难受,强撑起一副勇敢的脆弱骨架,说,“其实那医生也说没事儿,我本来想手术完了结果出来再告诉你,省得你跟着担心。”
褚云端知道他这是说傻话,笑了一下,抬手帮他擦了一下眼泪,脸上一派平静,心里却不敢置信,他这么年轻,平常轻易不沾烟酒,虽说成年靠外卖和饭馆度日,但没道理啊……
取下吊针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门诊楼外被夜色浸透。万主任马上就要下班,刚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就看见褚云端一行人急匆匆赶过来,什么也没说,又坐下了,抬头看了贝铭一眼,两人眼神交汇,老医生大致了解了他的意思,也没再瞒着褚云端,只是换了一套话术,说:“你们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并不是所有的肿瘤都是恶性的,也有相当一部分只是上天给我们开了一个小玩笑,给我们的生活做了一个警示,你被警告到了,把它解决了,生活照常前进。”老医生做了个铺垫,又拿出褚云端病历里的胃镜图片,才接着往下说,“你这个瘤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的建议是尽早把它摘除,做一下活检,没有问题我们皆大欢喜,有问题我们就尽早治疗,这个尺寸连腹也不用开,用内镜黏膜下剥离术,很快就做好了,创伤也小,皮肤上不会留疤痕,不会影响美观,以后还是帅小伙一个,可以随便露腹肌。”
褚云端这才确定,自己是得了胃部肿瘤,具体是良性还是恶性,得做了手术才能知道。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是:良性的概率是多少?恶性的概率又是多少?但这问题在他脑海里过了一瞬,就溜掉了。他看了一眼贝铭,没有继续问。而是说:“谢谢您万主任,我自己很有信心,看见您就更有信心了。您觉得什么时间动手术合适?”
万主任说:“越快越好,如果你们决定了,我们就看一下手术安排,具体时间再通知你们。今天晚上就不要在医院住了,也没位置,过几天等病床空出来再通知,你们回家提前准备一下生活用品,该安排工作安排工作,到时间拎着行李过来就可以了。”可能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又多说了两句,“以后要改掉不良的饮食习惯啊年轻人,长年累月吃外卖,这是过日子吗?这么帅气的爱人,将来万一便宜了别人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