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屿:“我还没答应暂住。”◎
按陶南屿原本的打算, 夺回陶良女骨灰,接下来必然是寻找陶良女的家乡并带骨灰回去。
她确实也在这样做,但心里有一处地方犹犹豫豫:能够跟母亲共处的日子太少了, 她留恋现在。每天回到静寂的出租房, 想到有人“等”她,走夜路的脚步都变得轻快。她越说越多,越说越杂, 恨不能把分开这么些年的所有事情,巨细无遗,全都告诉陶良女。
岛上只有一座小学,她上初中后离岛, 那时候陶良女也在陆上治病,她每周都会乘公车去看母亲。
有时候陶良女状态不好, 她们就无法见面;有时候药物控制了陶良女的病情,母女俩便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说些话。
多是陶南屿说, 陶良女听。陶南屿渐渐琢磨出跟陶良女相处的办法:不要聊家里的人和事, 不要说岛上发生了什么,最好也不要聊自己,这些话题里都隐藏炸弹, 随时可能令陶良女失去理智。陶良女会盯着陶南屿那双和父亲相似的眼睛, 那目光让陶南屿非常不舒服。
她们常常聊乔慎。
精神病院里也能看电视剧和杂志,那时候乔慎也是十几岁年纪,拍的戏少了,在屏幕上出现的机会不多。陶南屿四处搜集乔慎的资料, 他参加了什么庆典, 什么电影节, 他接受什么采访, 他去哪儿玩,琐碎到连他进入变声期都能拿来跟陶良女聊一会儿。
陶良女常常恍惚,有时候认不出女儿,但总记得乔慎。病院里的病友有时候跟她开玩笑:这是你儿子啊?
她亮着眼睛:是就好咯。
陶南屿渐渐听得麻木。有时候她冒着大雨抵达病院,头发和校服湿得黏在身上时,陶良女也会紧张问她会不会着凉。她清醒时能做个合格的母亲,奈何清醒的时间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