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周不渡亲上来的那一幕对越千江而言实在震撼,他的心在狂跳,血液沸腾,脸颊烧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的,甚至没听清楚周不渡在说些什么,这时候,就算周不渡让他穿着女装走去羽山,他也是万分乐意的。
越千江苦笑着摇头,把这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抛出脑袋,也给周不渡整了整面具,顺便在彼此的面具上用善业金光写下一行符文为之“附魔”,道:“好了,快去快回,明天做黑松露铁杆山药煨海参给你吃。”
鸡同鸭讲,双方还都觉得很甜蜜。
整理好装备,两人手牵着手,同时闭上双眼。
周不渡共享了越千江的感官,在他凝神静思之时,便见无数上古往事如潮水般于脑海之中涌现。
蚩尤作兵,刑天舞戚。
不周山倾,鲧禹治水。
祝融殛鲧于羽山,鲧腹生禹,息壤化成的肉身改换形态留存于世,魂魄却在羽山漂泊,流入水潭、落入深渊,一路飘入阴间,在山中流连。
他们明明是闭着眼的,却仿佛无所不见,迈步向前,凭借与鲧禹之间玄妙的感应以及他们对杀死自己的祝融亦即明离得恨意,寻着记忆中的道路行进,穿过重重迷雾,来到了鲧的安息之地。
周不渡睁开眼,所见景象却与想象里的大相径庭。
前方是无垠的水泽,低矮山丘环绕四周。目之所及,一片灰白,天是灰的,水是灰的,树木东倒西歪、枯瘦凋萎。絮状物从上空飘落,好似山火疯燃后残留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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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周不渡缓步前行,目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越千江不明所以:“怎么了?”
周不渡停了下来:“方才回忆之时,我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你有许多关于……死亡的记忆。”
他与越千江共享了记忆,其中包括无数次死亡与新生。
越千江笑说:“没什么,痛苦的是记忆本身,非我的切身经历。”
“太多次了,”周不渡叹了一口气,“其中有一次,你甚至……”
越千江:“被碎尸万段了。”
周不渡:“抱歉,算了,别再想了。”
“不,你提醒了我。”越千江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鲧腹生禹,禹生启,禹传子、家天下,从启开创了夏朝,而后君主世袭,承袭的不仅是王位,还有息壤塑造的肉身,夏朝历代君王,实则都是同一个人的延续,但太多次的生生死死让他渐渐失控,最后陷入癫狂,变成暴虐无道的夏桀。”
周不渡闭目回想,可越千江的记忆本就模糊且残缺不全,他刚才看到的还是经过分享后传过来的“二手记忆”,更加模糊不清,实在不解:“夏桀怎么了?”
越千江:“桀在古语中有裂解肢体之意,夏桀也的确被碎尸万段了,但杀死他的并非成汤,而是商人的始祖——九天玄女。我在回忆里看见她了,就是她。”
周不渡:“汤武革命,夏桀的结局是被流放,玄女肢解他,多半是因为知道他的肉身乃是息壤所化。”
“不错。”越千江说,“夏桀死后,我的记忆便中断了,接续而来的记忆属于菩提达摩。”
周不渡:“你曾说过,有人想要毁坏达摩的修行,于是骗他服下息壤。”
越千江:“确切来说,达摩先后被投毒六次,前五次都有惊无险,第六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对方不得不动用息壤。”
炎帝为救女娃,在极北之地找到息壤,后来被蚩尤夺走,与共工服食后反叛。涿鹿之战,黄帝在九天玄女、女妭的帮助下战胜蚩尤,受炎帝之命,让女妭用天火焚烧了蚩尤的尸体和共工的头颅,但他留下了共工的身躯,将之炼化为息壤,那是世间仅存的息壤,先被黄帝传给帝尧,后为鲧所窃取,鲧吞息壤,被帝尧派祝融诛杀,又从腹中生出大禹,禹生启,启开创夏朝,先后死了十七次、变成十七人,最后一次,夏桀被玄女诛杀。
周不渡:“你的意思是,玄女很可能没有彻底消灭夏桀,而是把息壤保存了下来,并用来对付达摩?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却也未必。”越千江想了想,“及至北魏,鲜卑人大兴佛教,释家兴盛,天师道的寇谦之向太武帝献上道书,五年后,拓跋焘开始灭佛,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灭佛行动。然而,百年之后,达摩渡江而来,禅宗在中原‘一花开五叶’,释家再度兴盛。相传,寇谦之的天师之位乃是太上老君亲自授予的,他精通法术、符箓,还有神仙助阵,也不过只压制了释家的百年气数,这或许是天命的力量,再大的仙神都难以与之抗衡。玄女不得已,方才动用息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