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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香雪海 ranana 863 字 2023-05-10

总之,偏方逐渐成了习惯,习惯逐渐成了规矩,现在,它完全地成了岑宝楼独有的迷信。早上不吃一吃这两样东西,他就浑身不舒坦。

规矩做好,岑宝楼要了个a餐,鸡蛋三明治加一杯冻奶茶。他掏出一百块泰铢买了单。他算了算口袋里的散钱,他还剩一百泰铢,四千多缅币,三张一元美金。

洋市位于泰缅边疆,美金在这里最受欢迎,这几年,人民币的行情也是一路看涨,而泰铢和缅币的需求就没那么旺盛了,越来越多地方打出了只限美金或人民币消费的告示。赌场百无禁忌,什么币种,什么面值的都收,这些零散钱都是岑宝楼等会儿要拿去换筹码的。这些是他过会儿要去新美华“烂赌”的本钱。

等餐的时候,珍姐送了好几份马经和报纸过来。岑宝楼对数字不敏感,但对新闻时事更提不起兴趣,退而求其次,宁愿慢吞吞地消化马经。他的a餐上桌时,恰好两个穿军装,皮肤黝黑的年轻士兵进了餐厅。他们顶多十五六岁,脚踩人字拖,肩上背着步枪,进来了先看了店里一圈,店里这会儿只有岑宝楼这么一个客人,三人的目光交汇,岑宝楼低下头继续看马经。

珍姐迎了过去,往士兵手里塞了一大把钱,又塞了个电视遥控器。那两个士兵选了张圆桌,把脚盘在椅子上坐着看起了电视。他们不停换台,叽里咕噜讲起了缅甸话,有说有笑的。珍姐在吧台里调冰奶茶。

陆陆续续有一些学生进来买猪排包,菠萝包,有的落了座吃,有的打包带走,学生们也都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亚麻质地的白色校服,男孩儿的裤子都很短,系棕色皮带,女孩儿清一色百褶长裙。

年轻的士兵坐在印有椰树林的墙纸下擦拭步枪,抚摸皮带,喝冰奶茶。

一个老人家来和岑宝楼搭讪:“今日姓瓦的来了,添日姓华的来了。”

岑宝楼见过他几次,叫不上他的名字,就对他客气地笑了笑,附和了声:“就是这样的啦。”

老人家搓了搓手,冲岑宝楼比了个眼色,努了努嘴。岑宝楼会意地拿出了他那副和人赌的牌,在桌上横向抹开。老人家摸着下巴想了又想,说:“我先,就一把,就一把啊。”

他说完又想了好久才抽出一张牌,攥在手里,没有看。

岑宝楼跟着抽了一张牌,摊在桌上,红桃q。

老人干吞了口唾沫,眼里放精光,摇着手指笑着说:“烂赌仔,我这把要是赢过你,我就马上去对面的澳门人那里下一单十八号。”

澳门人卖跑马券,今天报纸上的赛马专栏说十八号赔率最高。老人翻开手上的牌,笑出了声音,用力拍了下脑门,起身就走了。岑宝楼看着他走进了对面的澳门人。老人抽了一张红桃7。

岑宝楼把牌收了起来,很多人找他比大小都是为着试手气。无论输赢,他们都还是会去赌,区别在于输了的人走着去赌,赢了的人跑着去赌。岑宝楼见过太多了。

吃完早点,岑宝楼步行去了两条街外的新美华。早上的洋市,马路上除了士兵就是学生,士兵穿着各种款式的军服,有泰国军队的,有隶属瓦将军的,有华将军麾下的。瓦将军的人总是穿人字拖,华将军的人喜欢戴贝雷帽,据说他们的帽子都是从法国进口的。

瓦将军和华将军的人总是默契地隔着一条马路在街上走着,一旦眼神交锋,谁也不动,等到一辆车过来,错开他们的视线,他们才各自走开。

岑宝楼进了新美华,门童和他打招呼,他是老顾客了,新美华开张第一天他就开始光顾。

此时,新美华大厅里的游客很多,叽叽喳喳讲着话,墙上贴着欧洲皇室珠宝巡回展的广告,有几个戴大草帽,穿花长裙的游客在珠宝展海报下合影。

洋市一共三十二家赌场,八千一百张赌桌。赌徒们迷信运道是一阵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热衷跑场,三十二家赌场轮换着赌,岑宝楼却总是去新美华。这倒不是他的又一个规矩或者迷信。新美华才开张的时候靠着大老板梅正生在演艺圈的人脉,天天请港星台星来表演,汇聚起来不少人气。不过很多人嫌恶新美华的名字,倒霉加花钱,觉得很触霉头,不爱光顾,新美华的住宿生意总是比赌场生意兴旺。可对岑宝楼来说,新梅华自助餐厅的食物可口,中餐馆香雪海的炒菜也很美味,他很乐意连天光顾。毕竟他去赌场不是为了解闷,不是为了命悬一线的刺激,不是为了那么一点肾上腺素,他去赌场是为了赚生活费。谁不愿意挑一个伙食好的工作单位?

换了筹码,进了赌厅,岑宝楼就见到了阿福师,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恭恭敬敬地递给他两个筹码。阿福师穿一身黑唐装,身前挂着条绶带,顶着一头油光黑亮的头发,两鬓却是斑白的,一张瘦脸,面上带笑,鼻梁上架着副墨镜。那绶带上印的是:瞎子算命,有事请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