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夜里熬鹰去了?”苏南枝伸手腕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要是病了谁来跟我心意相通呢。”她话里还是在责怪昨儿晚上的事情。
陈志高按按眉心,一时找不出别的借口,只能推脱到天气上头,他拍了拍脑袋,强忍下困意道:“屋里太闷,有些睡不着。”
苏南枝责备地看一眼跟前的婆子,早饭时又特意叫人抬了个冰鉴放在他身畔。
陈志高冷的脊背发凉,又不好直言,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到外面透天光去了,苏南枝但笑不语,后头婆子们往他那屋水扇里加冰块的时候,她却交代让再添一床薄被过去。
中午,苏南枝推了跟马商冯家的酒席,商议过料草的数目,便要带着昏昏沉沉的某人回家。
冯三爷笑着起身相送,面色为难道:“今儿这顿酒吃不了也就算了,只是有人托了我帮着在您这儿搭个桥,衙门里的官司,我还真是不好推脱,您看什么时候能得空,回芳阁甲字号雅间,摆满桌,我请。”
冯家做的是马匹买卖的生意,北绒、大柔一带牧民的马匹都卖到了庡他家的手里,今天下动荡,南边几家子打的跟热窑似的,冯家可是发了大财。
而苏家从平江府买回来粮食,再分上、中、下三等,前面两类种进油盐铺子给人吃,那些陈粮和空皮糟麸,就只能低价卖出去给牲口吃。价钱虽贱了些,可里头的盈余还不小呢。
买卖当头好说话,苏南枝知道他的难处,笑着应下:“看您的面子上,都成,我也不是那些忙到抽不开身的官家老爷,您定个好儿,我就欢欢喜喜来赴席了。”
冯三爷笑着作揖道谢:“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又将这里头的弯弯绕讲了出来,“茶马司的鄞大人亲自交代的话,您也知道的,我这买卖是人家一手攥着呢,北上南下,多一匹少一匹都得人家那点头,没法子,也只能厚着老脸求到您这儿了。”
“哪里的话,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许是那鄞大人有生意要找我呢。”苏南枝假装不知内情,笑笑道。
冯三爷道:“也未必呢,听说是朗泽多望领着个中年男人去了趟鄞大人的宅邸,他们前脚走,后脚茶马司的人就把我叫了去。”
郎泽多望是卞原的北绒名字,冯家常在关外走动,对那些外族人的事情了解颇深,郎泽多望是个什么品性,无利不起早的主,比汉人还要狡猾呢。
苏南枝笑着点头:“他是有事儿求我,就是价格没谈拢我没应,您也知道,我父亲定下的规矩不能破,这买卖又不是只做他那一家的,让他一回,日后三四五六回,我那一大摊子岂不是都要闹起来了。”
做买卖要讲究个公允,宁可大家伙都高高的价格,也不能偏颇了哪个。
冯三爷道:“是这个理儿,那混小子不地道的事儿多了去,他仗着自己外族人的身份,噼里啪啦的小算盘打的比谁都足,凡是能占便宜得好儿的事儿,他都要插一脚。”
冯三爷摇头离去,嘴里还数落着在卞原手里吃过的几次亏,加上苏家的这一笔,等他回去,少不了要编排些卞原的闲话,说给同行们听。
“偷偷乐什么呢?”苏南枝扭头,看到男人微微扬起的眉眼,抬手赏他一个“鸭梨”。
“不告诉你。”陈志高扶她上了杌凳,才不要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卞原的事儿幸灾乐祸呢。
身后琼玖出声揶揄,“有人往酸枣糕上撒了把糖,我都闻见甜味儿了。”
陈志高斥她:“多嘴的丫头,明儿出门儿不使你跟着了。”
知他说的是玩笑话,琼玖笑着顶嘴:“瞧瞧,摸鱼的反倒嫌弃起干正事儿的了,回去我就把对牌册子拾到拾到,给您送去,我也抱个酒坛子,找二门外看小竹林的容婆子偷懒耍钱儿去。”
苏南枝看二人斗嘴,戳戳陈志高的胳膊,笑着说:“你把她惹恼了,我可不帮着哄,那丫头小心眼儿的很,上回云萝吃醉了骂她两句,她就把人丢后头凉亭里晾了一晌,连遮脸的帕子也不舍得给,六哥路过瞧见了,直叹世风日下非礼勿视。”
几句话揭了小丫鬟的老底儿,琼玖眉头皱成了个八字撇,嘟噜着嘴抱怨:“主子,奴婢跟您才是一势的,您怎么向着他啊?”
苏南枝按下嘴角的笑意,眼神移向别处,找话茬儿道:“口渴了,给我倒杯水喝吧。”
“放茉莉还是金线莲?”陈志高顺势接腔。
“搁两片儿荷叶吧,这几天被你们气的心里闷闷的,得吃些清口的压压火气。”
陈志高目不转睛的忙着沏茶,张嘴就把责任推了个干净,“八成是琼玖那丫头干的,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