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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孽海无间,他也会拽着他一起。

沈却终于再一次踏进了福宁殿,殿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内室里更有一股掩不住的艾熏气味。

他微微皱眉,而后缓步朝内走去。

只见那明黄帘帐围过的龙榻之上,倚着个病恹恹的干瘦人影。

去年回京拜岁时,这位冷漠而严肃的阿爷分明还是精神矍铄的,这才短短一岁不见,竟就苍老了这样多。

“圣人,”领他进来的老宦者笑着说,“您瞧瞧这是谁来了?”

沈却默不作声地在龙榻边跪下,双手覆地叩拜,很重、也很生分的一个礼。

龙榻上的人低低叹了口气,声音又哑又沉:“吾儿,这几年在封地上过得如何?”

沈却直起身子,一板一眼地应:“甚好。”

在他印象里,阿爷从来看不懂他“说”的话,总要旁的人来替他口译,不过即便是有人替他译,陛下也从不肯同他多说。

可今日阿爷却像是看懂了他手语,懒懒地同他说些家常闲话:“前些日子平王妃病去了,耶耶本想着拟封家书递去颍川慰问一二句,奈何朝中事务日不暇给,阿耶又病得厉害,实在无暇提笔。”

沈却只当这是些场面话,并不敢往心里去:“父皇好生养病才是正经事。”

皇帝垂眼看着他,沈却下意识便低下头去,稠密的黑睫压着眼,透出一股生疏和畏怯。

这是他的第九个儿子,论样貌、论品行,他温良恭俭、仁义礼智,其实都不比前边几个差,甚至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叹惋地伸出手,很轻地在沈却发顶上揉了揉:“倘或你是个健全孩子,定不比他们差。”

沈却身上一僵,低着头乖乖受了。在天子掌心底下,他就像是一只驯顺的犬。

这是沈却记事以来,阿爷第一次对他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可他却不觉感动,只有惶恐。

“可……”他硬着头皮抬起眼,缓缓手动,“可儿臣不是。”

龙榻上半倚着的人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慢慢收回手,轻叹着喊了他一声“官儿”。

“就算你不是,”他道,“你也不会同你那些兄长一般,你是他们之中最仁义、最良善的。”

沈却第一次听见阿爷喊他乳名,从前魂牵梦想的事,如今真真切切地降临在他身上时,他心里一时竟没有喜,只有一种空寂的茫然。

但他很安静地听着阿爷说话,垂目顺眼,像一只乖顺又僵硬的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