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东宫那位不知怎的, 开始疑心皇帝似有换储的打算,于是在朝中与那正当宠的六皇子便愈发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就在这当口,不过知命之年的皇帝忽地便病倒了, 太医署上下轮番请脉, 却无人能道出陛下这急症的缘由,只能持以温补修养之法先吊着命。
私底下便有人在传,说是东宫因惧怕皇帝废储另立,暗地里藏了偶人厌胜来诅咒亲父,这才导致一向健朗的圣人忽然一病不起。
亲卫们将得来的消息上禀给沈却时,谢时观也在他身侧一道听着,不过比起巧合和那虚无缥缈的厌胜之术,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某一人、亦或是一群人的处心积虑。
谢时观接上他的话:“此时城中宵禁, 守备森严, 其实反倒是件好事。”
沈却看向他。
的确, 他们靠着这夜色得以隐蔽,虽不好进城,可藏在里边的有心之人也很难伸出手来。
“若是在颍川郡中阻拦殿下出郡的果真是太子党,那便说明殿下手里的那封密函很可能是独一份的,”谢时观低声梳理道,“可这一路上虽说走的藏藏掖掖,但到底也没遇上什么险情。”
他从前身居底层,对这群高官权宦、王孙贵胄的手段性子都并不熟稔,因此只能以自己的心思去揣摩。
他盯住沈却的眼,继续道:“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在暗中护送,这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二是东宫与六皇子那边已然打得‘你死我活’了,所以无暇他顾。”
“偏偏是这当口你阿爷传召你回京,什么意思?”
沈却面色微沉,情绪并不高:“无论是九皇子还是平王,我都并不受他器重。”
他手上微顿,紧接着又动:“况且圣人和群臣,都不会叫这皇储之位,让我一个不全之人染指的。”
谢时观说的这些,他不会想不到,只是始终不敢信。
据说自打他生下来,母妃便失了宠,就是宫里再低等的妃嫔诞下的皇子、公主,至少也都得过阿爷的怀抱和展颜。
而他什么也没有。
阿爷从未对他展颜,对他也从不曾有夸赞,只有那百般冷待,与那一丝隐隐的厌弃。
因此收到那封亲笔,沈却心里其实惟有惶恐。可从他收到密函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无法置身事外了。
无论这道密函上写了什么,之后又是他的哪位皇兄登上皇位,都免不了对他的猜忌。
“殿下倘再犹疑下去,”谢时观忽然道,“天就要亮了。”
他紧紧攥住沈却的手,捏着那指节慢慢地揉:“圣人如今病重是事实,你阿爷没必要为了耍你,而大费周章地递这么封密信过来,殿下不妨遣个护卫携密函到城门外先试上一试?”
沈却想把手指抽出来,可才拽出来半截,便又被这人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