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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他脑中一片空白,满眼都是宛如幻像般的猩红色。

“朕、朕……”他啜泣着,“我来给老师送一餐饭。”

“他们怎能、怎能如此待您啊?”这段时日里,他一直都被阿娘的人软禁在福宁殿,阿娘说如今朝局动荡,将他这般护起来,也都是为了他好。

他听不懂什么时局朝政,只听说雁王擅离京都,不知为什么到南边去了,后头又听阿娘又叹息着说,将满太傅下入诏狱,也属无奈之举。

皇叔不在,太傅下狱,他不知道究竟该去问谁,便只好六神无主地待在寝殿里,盼着谢时观早日归京。

“还不快给太傅解开镣铐,”谢意之急匆匆地吩咐那些狱卒,“牢门也开了,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朕允你们给太傅上刑了吗?朕……”

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卡在这儿,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那狱卒长官朝他一俯首:“圣人,吾等也是奉太后懿旨办事……”

不等他说完,谢意之却又一挥手,斥道:“够了!”

等他话音落了,立时便有两名火者打开了牢门,而后将他所带来的那些酒食都摆在了满常山的面前。

菜是冷的,酒也是冷的,满太傅的手脚皆被打断了,眼下抬不起手来,若要进食,便只能同猫犬一般趴在地上舔食。

谢意之看不下去了,忍着那剧烈的恶心感跨入牢内,而后半跪下去,颤着手夹菜来喂他。

就这么些时日,满常山却已瘦得脱了相了,可菜都抵到他嘴边了,他却也没着急吃,只是低低的一句:“微臣谢陛下赏赐。”

谢意之心里尽是酸意,几乎不敢去看那近在咫尺的面孔。

吃了菜,谢意之又听见他说:“陛下再赐微臣一口酒罢。”

谢意之于是又去端酒杯,而后对准了他的唇。

“意之,”他听见那行将就木的太傅哑声说道,“你记住,往后要听时观的话,顺着他的意,为着年少时的几分叔侄情谊,他不会……不会夺你的帝位的。”

“他是穹鹰,是旷野狼,看不上你身下的那张龙椅,可他也比你母家,要更靠得住!”

他忽然同自己说这些话,俨然是要托孤的作态,谢意之从没这样怕过,连应声也不能了,浑身上下都发着冷颤。

“太后是你生母,自古以来,万没有哪朝皇帝将生母给废弃了的道理,你只能将她禁足于慈明殿,亦或是送去国寺静修,随你决断,只是……”

“不能再纵容了。”

满常山话音未落,却像是被一口气呛着了,忽地猛咳起来,口鼻中涌出来的,全是黑血。

谢意之惊叫了一声,眼中懵懵懂懂的,那恍惚之间,他像是才忽然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