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之不事朝政,贪玩怠惰,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救不下来,缪太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指望他些什么,说不准往后连这皇位都叫旁人给夺去了。
倒不如先一步出手,那襁褓里的婴儿总比那忤逆不孝的少年人好摆弄,到时候她便一跃成了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这天下还不是牢牢攥在她缪家手中?
偏巧碰见了谢时观离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退一步,缪家的荣盛兴衰今后便不再是她能掌控的了,可若再进一步,冒一冒险,说不准便能一举解决谢时观这个心腹大患,又能把住朝政。
只是折损一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却能换得家族的半世荣光,想必那缪太后还觉得很值当。
沈向之颔首道:“殿下,卑职事先已遣了十一到附近州府中借了兵吏,眼下该是已围了这金陵城了,城中那些缪家主系旁支、所有与谋者,您看要如何发落?”
若依照谢时观的性子,那自然是要血洗了这金陵城才好,可惜眼下京都里局势难定,不只是缪党,天子病危,他又不在京都里坐镇,那些封地上的藩王得了消息,必然也是虎视眈眈的。
他没时间同这些人多做纠缠,因此便道:“将那些党羽先下了狱,带几个官大的押回京,等到了京都,再和那缪太后算总账。”
自见面后,沈向之便没来找过他,那些沈却以为的质问和训斥,全都没有。
师父不肯多看他一眼,沈却便也不敢过去找他搭话。
夜里他们依然要接着赶路,小满带着那奶娘把思来送回来了,掀帘去接的时候,沈却发现车外的沈向之好像往他这边看了眼,心里猛地一跳,可等他再回望过去时,却发现方才那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沈却不免有些失落。
师父不肯搭理他,这比直接当面来骂他,还要令他难受。
殿下此时正在另一个车厢里同几个长官谈事,车厢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那马蹄声和车辙在道上碾过的声响。
沈却抱着那崽子进到厢里,拿打湿的温棉巾给他擦了擦脸,这小崽子也不知是哭了多久,双眼都肿着,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看起来委屈极了。
沈却很心疼地在他颊上贴了贴,而后又给这崽子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把他侍弄舒坦了,又嗅着阿耶身上的味,思来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
他才刚把思来放在榻上,外头却忽地响起了一点动静,有只手掀了帘,缓步走进来,没看他,只是把一瓶伤药放在那厢内的小几案上,也不打招呼,开口便道:“腿上不是还有伤么,擦过药了没有?”
沈却起身来,尽力使自己坡得不那么厉害,到了沈向之跟前,才抬手,低缓地:“师父……”
沈向之这才用正眼去看他,他话本就不多,在沈却面前又一向是个严师的角色,两个都很闷的人这乍一相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