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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以为他也是这儿的仆从,便唇语问他:“他们打你?”

他发不出声音,可这男孩子却听懂了,他摇摇头:“我是师舅的跟包,班主说我没天赋,只许我在瓦子里做些粗活。”

沈却明白了,他是那叫思仙的小戏子带来的孩子,戏子比他们这些奴还低贱,戏班子里非打即骂的,不能成角儿,便一生是最低等的役使,连月钱也没有,一辈子都熬不出头。

就是成了角儿,也不过富商老爷们一句话,他们就成了任人的玩物。

那叫思仙的看起来也不过才十六七的模样,这么小的孩子,却见惯了这样的龌龊事,又懂那样娴熟的挑弄。

他又想起男孩子那句师舅,于是问:“你阿娘……”

男孩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愣了半晌才道:“早就没啦。”

“班主说她活该,她与一个茶商老爷珠胎暗结,给人家当了小娘,后来老爷家没落了,又把她与我卖出去,是师舅将我们买了回去。”

“班子里的人都笑话她,阿娘说她没脸再活了,就投了井。”

他说这些话时目光淡淡的,语气像是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答得这样顺,想必平日里没少听人提起。

沈却看着他那纯澈干净的眼,虽然两人经历不同,年岁也不相仿,可他却是懂他的。

他心里那点怅然才刚起,忽闻身后檐瓦轻响,一个颀长的身影沙沙落地。

沈却立即回身,腰侧弯刀已然出窍一半,可等他定睛一瞧,却发现来人竟是谢时观。

他不知站在房顶上瞧了他们多久了,手中执一把绸伞,伞面洁白如雪,边缘一串工笔山水画,人在飞雪中而立,乍一看,宛如一幅画。

沈却与那男孩子不由得都有些看呆了眼,直到谢时观轻咳一声,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殿下,”他先行了礼,然后手语,“您几时来的?”

谢时观:“方才。”

他稍一顿,而后又道:“远远地瞧见房顶上站了个人,便过来瞧瞧。”

沈却没想到才刚他蹲在房顶上自省……那呆傻的模样,竟全被王爷看见了,顿时便觉得像是叫人扒光了衣裳,很羞愧地一低头。

好在谢时观看起来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漫不经心地朝他一招手:“你来替本王打伞。”

沈却忙上前几步,轻车熟路地接过了伞,回头一看那男孩子,还是怯生生的,提着木箱子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