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未识道:“你使唤我?你自己去呗。”
“那他睡的人又不是我!”李卓蓦地抬高了声音,连隔壁理发店的刘叔都探出了脑袋,李卓又立刻缩了回去,“不是,李未识,你是个聪明孩子啊,你想,宋老板这两年来每个月还给我打钱的,那他给你的分手费,总不能比他定期打给我的总额要少,对不对?当初要是没有我你怎么攀得上他,怎么能在大别墅当上两年的豪门阔太?哎呀你还是太年轻,我教你啊……”
天光已彻底地亮了,从巷子口飘来馄饨汤的香味,是陈未识熟悉的老孙头馄饨来出摊儿了。陈未识一夜未睡的头脑渐渐迷糊,目光也不能聚焦,他只看见父亲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黎明的雾模糊了那副很难辨识的嘴脸,“钱”“钱”“钱”,表面是“爱”和“逻辑”,内里其实都是“钱”。
陈未识曾经相信了父亲的话,他曾经还真的以为,自己想要的就是钱。或许宋道初也是这样看待他的吧。
“男人啊,还是很好哄的,我看宋老板对你也不差呀,你这么嫩,他肯定有感情的啦……”
李卓一边说,一边嘴上叼起了烟,还伸出手臂去揽陈未识的肩膀,好像要揽着他去一旁僻静处传授什么绝密的要领。陈未识陡然惊醒一般将他甩脱,还顺势将他往外一推,要在这卷闸门下圈出自己的一片安全地界:“你不要过来!”
李卓刚想怀柔就被拒绝,脸色顿时通红,“我是你老子!”
“其实法律上说,我还是你的债主。”陈未识冷冷地抬眼,“你追到这里,我可以报警的。”
“你什么意思?”李卓警觉地皱了眉。
“我本来没有帮你还债的义务,但我帮你还了,那时候你还写过一张说明,记不记得?只要我想,就可以把它变成欠条。”陈未识顿了顿,“周律师告诉我的。”
周铭是宋道初的私人律师。
“小兔崽子,吃里扒外!”李卓骂骂咧咧,气势已低下去,但还是没忍住往写着花店名字的招牌灯箱上又踢了一脚。这一脚不料殃及了灯箱旁边的一盆富贵竹,歪了两歪,整个连树带盆地栽倒下去。
陈未识说:“这一盆65。”
李卓冷笑:“你是真有毛病。宋老板能忍你两年,他是真冤大头。”
说着还伸脚往那已经倒在泥土里的富贵竹上碾去。然而这话又不知怎么触到陈未识的神经,他猛地一把抓住李卓的衣领往后用力一推,李卓始料未及,被推得跌了两步,屁股一摔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旁边刘叔终于把理发店的门给拉开:“哦哟,李老板现在拜年有点早啦!”
早晨7点,一个接一个的门脸都打开,不少原本就在窥视的人终于明目张胆地冒出了好奇的脑袋。大家都没想到小陈看着瘦弱,居然这么有力气,能把五大三粗的老李给撂一跟头。
陈未识咬住了牙,感到一阵惨淡的得意。他和李卓斗争了二十多年,如今才终于借着年龄、体力、金钱、心态的全方位优势扳回一城,终于可以对李卓露出他藏了很久很久的獠牙。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沾着泥土的花盆碎片,慢慢走上前两步,而李卓那肥胖的身躯一时竟还没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