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四逸,灵萦鉴却无食欲,推开她的手:“我吃不下。”胭脂道:“他在静思,你不必等他用膳。”灵萦鉴面上一红,忙道:“我先前吃了,不饿。”胭脂瞧她的样子,心中感叹,不觉道:“为何你我等别人一起吃顿饭,都如此不易?”
灵萦鉴道:“你胡说什么!莫非你……”胭脂点头。灵萦鉴不满道:“那臭小子有什么好,如何配得上你?他那个身份,我根本不稀罕。”胭脂道:“他待人很好,比起我哥可要强多了。”想起相识后种种,心头仍有暖意。
灵萦鉴一愣,道:“若他待我有待你一半,我死也甘心。”胭脂当然明白这个“他”指的是断魂,苦笑道:“你错啦。他待我虽好,只因父母临终交代,完成诺言罢了,却不是真心本意。他一贯看透世情,不会把任何一人放在心上。”暗暗地想,这话虽然伤人,还是早说为好,长痛不如短痛。
灵萦鉴愣了片刻,以她心高气傲,哪能一下认输,强自笑道:“他有他的古怪,我有我的法子。你莫替我着急,个中分寸我理会得,你先办你的事要紧。”
胭脂心想点到为止,由来情关难参破,陷在其中不能自拔,往往任旁人磨破嘴皮也是无用,便不再说。闲聊了一阵,见她心思全不在此,不住打量刻漏,便道:“他那里我不想去,你代我说一声罢。”说完,一个人循了路出去了。
鸡汤渐渐凉透。灵萦鉴想,她的热情会不会也这样乏人问津,一点点凉下去?她累积的期望被胭脂无情点破,空中楼阁虽光华耀眼,到底无路可通。面对一块坚冰,她究竟想做燃烧的火炭,还是坚忍的凿子?
她出了会神,突然觉得寒意袭人,拉了件袍子披上,披完却是一愣。这是他的白袍啊。上回瞧见磨破了,顺手取回来补,那时一针一线,动手时心头都是甜的。往杭州走了一遭,竟忘了还他。她抚着棉布,想,是该去找他了。
酒是好酒。以石碗盛,阳光直射进去,泛起粼粼白光,自有一番清冽。酒香,令人但求一醉。伤情已微醺,迷朦的眼神仿佛看透世情,哂谑地打量一会江留醉,又看看花非花。江留醉摸熟了他的性子,对他的称呼从“前辈”改成“伤大哥”,伤情虽觉得怪,也只得由他乱叫。
“是我眼花,还是那崖上有东西?”江留醉坐的地方正面对一线天的高崖,那里钉了花非花倚天而下的飞索,江留醉细究了半日,忽然发觉飞索尽头有黑黑的一件小物事,随便一瞧以为是石头,看得久了越来越觉得不对。
伤情脸色顿变,他经常来去归魂宫,因对地理了如指掌,才能蒙目而行动自如。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显然不是旧物。他又看向花非花,她摇摇头,示意不曾见过。
伤情纵步如飞,衣袂翩然,如仙鹤掠翅而上,几下到了飞索处,伸手取那东西。花非花忽然警觉,叫道:“小心!”伤情的手眼看就要碰到,身子往后一拉,挥起拐杖来挑。他用力巧极,无奈那东西一受力竟似点着了火线,“嗑”地一下轻响,刹那间射出无数细毛小刺,铺天盖地往四周席卷而去。
这细刺来势甚快,以伤情轻功之能,居然无法尽避。他及时撒手,凭空一个旋身,散出一团柔和劲气,将大部分细刺荡开,却仍有数百根顽强地追踪而至,眼见就要齐齐往脸上戳到。伤情力竭,无处可借,江留醉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一袖挥去,代他出手。
刺到眼前,伤情看清了它们的颜色,碧绿得犹如一把新茶,绽放春天的颜色。他避无可避,徐徐吹出一口气去。这气力挟了他刚强浑厚的内劲,如漩涡急流,搅得细刺迷失了方向。终于,伤情脸色铁青,落回地面。
花非花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歪在地上的拐杖道:“他又造了新玩意。”
江留醉一推敲,这个“他”必是断魂,联想到那个胭脂背后的神秘人,大概就是他,这暗器估计是适才顺着绳索放下,却不知用什么法子游荡到山崖,被伤情一碰便触发。
伤情简单干脆地道:“他知道你在这里。”花非花点头,不无唏嘘道:“这是我们师兄妹头一回打招呼,想不到竟会如此。”江留醉道:“断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