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姨兴奋得两眼发光,吉普车啊!!!!!
公社领导都没吉普车!
县里领导才会坐吉普车!
没想到呀,她居然坐上了。
这回去可得好好跟村里人显摆显摆,让大队书记、大队长什么的好好瞅瞅,她是坐着吉普车回去的。
她忍不住就挺了挺腰,学着领导的样子把双腿并拢,又翘了下二郎腿,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再抿抿头发,觉得自己很像个妇女主任。
她扭头看了一眼孙女,发现陶梨花脸颊红红的,微微低头,眼神却往前面瞟。
她刚要开口,车正好出发,两人没经验,猝不及防就往后倒去。
方大姨赶紧抓着座椅,哎呀娘呀,真带劲!
新鲜了一会儿,她才恢复正常,又开始跟陆绍棠说去省里的事儿。
“你这个侄女长得模样俊,性情温柔贤惠,厨艺好,针线活儿也好,人还勤快眼里有活儿,去了城里保管给你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你们回家就有热饭儿吃,天天有干净衣服穿。”
“绍棠,你就把你那些战友儿啊、同事啊什么的,多往家带带,给梨花介绍介绍。”
“一个农村丫头在家里多苦啊,要是嫁到城里多好,以后都不用在家里下地受累。”
陆绍棠专心开车,一句话都没回应,脑子里却也不是不想。
竟然有人让他介绍对象???
那不是政工干部和妇女主任的工作?
他看起来像是会干那种事儿的人?
这比说他打媳妇儿还恐怖好吧?
他想告诉方大姨,让我把你孙女介绍给人,人家只会跑得更快,不是怀疑他精神错乱就是阴谋诡计。
不过他没开口。
他除了媳妇儿以外,从来不和女人闲聊。
陶梨花一路上鼓了好几次勇气,也没敢开口,因为车厢里她奶一直叽叽咕咕地说,陆绍棠一句话都不回复,顶多就是嗯、哦之类的,那气氛让她觉得压抑窒息,可奶竟然没感觉。
到了村口,方大姨激动得摩拳擦掌,虽然天已经擦黑,可她还是想让陆绍棠把车窗打开,她要跟外面人大声吆喝显摆自己坐吉普车回来的。
结果陆绍棠一脚刹车停下来,下车帮方大姨打开车门,“大姨,进去不方便就送你到村口吧。()”
方大姨忙道:那什么绍棠,家去吃口饭呗,就几步路,走。?()”
她热情地拉着陆绍棠。
陆绍棠婉拒了,示意她们回去,然后就上车直接掉转车头走了。
方大姨目送吉普车远离,心里是又怅然又有点恼火还有点没面子,就复杂得很。
她知道小妹怪她呢,说不定埋怨她恨她呢,可能这些年就没真心原谅过她。
不只是当初她单方面断亲的事儿,还有小妹小时候被娘撒气打骂,她这个做姐姐的没帮小妹,甚至……有时候为了逃避娘的怒火不被波及还会故意拿小妹挡枪。
比如自己吃了什么就说小妹吃的,自己弄坏什么就说小妹弄的。
娘那时候脾气格外暴躁,根本不容反驳。
虽然娘不知道,可小妹自己做没做自然知道,虽然后来方大姨故意引导小妹说肯定是你三哥做的,可小妹也没找三哥算账。
哎,五十好几的人了,想起小时候那点事儿竟然觉得难为情。
那时候自己为啥那么怕啊,怎么就那么……
虽然她觉得不好意思,却也不认为自己有错,若是重回当年她肯定还是要那样做,她觉得自己比老三好多了。
老三戳坏小妹的眼睛后来都不承认还说是小妹自己玩弄的呢。
陶梨花:“奶,我表婶儿真俊呀,怪不得能嫁给我表叔呢。”
方大姨:“那肯定,当初你姨奶怕你表叔上战场牺牲了,满哪儿找俊俏女孩子给他当媳妇儿呢。”
陶梨花感慨道:“我表婶儿……真是好命好福气呀。”
找这么个好男人,那男人还没牺牲,还给她更好的生活。
方大姨:“没事儿,回头你和她多走动走动。”
陶梨花却觉得悬,总觉得奶有点看不清状况,高粱和红豆都住下了,她却被赶回来,啥意思还看不出来吗?
姨奶讨厌奶呢,奶还不自觉呢。
而且太姥儿也明显偏心姨奶呢。
此时林姝已经做好晚饭,陆绍棠到家就开饭。
方姥娘又心疼得啧啧有声,“啥人
()家呀,咋还吃三顿饭呢?大冬天也不干活儿,吃两顿稀溜的就行啦。就那些年,咱家有地了不饿肚子,也是和佃户一样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冬天两顿稀饭。”
盼盼和甜甜对她怒目而视。
方姥娘瞅着,稀罕道:“三娃子的俩娃娃长得真俊,和你奶、和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甜甜不乐意了,“我像我娘!”
方姥娘哈哈笑道:“对,越长就越像你娘,像娘好哇,像娘俊。人家都说呀,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随娘都好。”
她瞅着那一大搪瓷碗炖蛋在自己跟前,又要去给挪挪放到俩崽儿跟前。
她老胳膊老腿儿,眼睛还不好使,差点又给茶缸碰倒。
陆大嫂自打坐下就盯着她呢,立马都给拿走,摁住搪瓷碗道:“姥儿,你吃,桌上还有一碗呢,够吃的。”
方姥娘这才不要挪动了,又瞅瞅别人的饭碗,生怕别人吃得不如自己的好。
晚饭没有黏粥,吃的二合面馒头和煎饼。
盼盼知道他们中午吃的黏粥,合理怀疑奶不想给姨姥儿吃好的,嗯,奶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
方姥娘不吃二合面馒头,要吃粗粮煎饼,泡在碗里舀上两勺子炖蛋,那么吸吸溜溜地吃。
她没多少牙齿了,吃东西不怎么嚼还会漏,自己却不知道,就吃得沥沥拉拉的。
陆翠翠瞅着有点嫌弃,便拿卷饼卷了炖蛋和大葱走了。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
盼盼和甜甜瞅着,还盯着方姥娘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碰头小声嘀咕。
盼盼:“那个太姥儿还没这样。”
甜甜:“这个太姥儿没牙齿了。”
盼盼:“牙齿这么重要么?”
甜甜:“嗯呐,所以你得听娘的,刷牙。”
盼盼就去屋里扯了他小时候的围嘴儿过来,帮方姥娘系在脖子上,“这样就不会弄脏衣服啦,冬天洗衣服可费劲呢,还不爱干。”
方姥娘不觉得孩子嫌弃她,只顾着高兴,“这孩子,真善心,好,好孩子,姥儿高兴。”
她喝了口汤泡煎饼,还嘟囔呢,“三娃这孩子就是会心疼人。”
大家听着都觉得她这是想起小时候的陆绍棠了。
初六陆绍棠就回省城上班儿去了,林姝不想这么早过去,俩崽儿因为奶烫伤自然也不肯去。
方荻花烫伤了,那只手不能沾水,俩崽儿可关心呢。
早起就主动给奶洗脸,就和小时候奶给他们洗脸一样,胸前围上手巾,盼盼一只小手掐着奶的后脖颈,让她往前探头,另一只小手就撩水给洗脸。
洗完以后再把手巾一掀,擦擦脸。
甜甜就把雪花膏拿过来帮奶擦香香。
洗手也如此。
方姥娘就坐在旁边眯着眼睛羡慕地瞅,“这孩子,养得真好。”
方荻花不想和老娘面对面吃完饭就想出去溜达,可俩崽儿谨遵医嘱不可以冻着
烫伤(),她只好带着俩崽儿去医务室或者找邱婆子、金瓶儿、王婆子等人说话。
方姥娘望着闺女带着小孙子孙女出去的背影?,等瞅不见了叹口气,然后在院子和每屋参观。
林姝有事去找大队支书他们说话了,陆秀秀则领着方高粱和方红豆去看你水轮泵磨面。
其他人也都各做自己的事儿。
陆大嫂:“姥儿,外面冷,你上炕吃瓜子吃糖。”
方姥娘摆摆手,“我没事儿,你管自己忙去不用管我,我就溜达溜达,瞅瞅。”
老太太出门机会少,见啥都新鲜。
陆大嫂就不管了,她本身就不是心细的人,最近在学习呢,农机组每年开春要考试,她让陆大哥帮她补习呢。
方姥娘溜溜达达很快就收拾一盆衣服,她拿了个板凳,就坐在堂屋外面的水台处开始洗衣服。
她舍不得用肥皂,就从锅底掏点草木灰,然后大衣服就用洗衣服的棒槌敲,小衣服就手搓。
陆二嫂瞅见顺手把自己身上那件有点脏又不想洗的衣服脱下来丢过去,笑道:“姥儿,帮我也洗洗。”
方姥娘:“你放着,放着吧,我一堆儿就洗了。”
林姝回来的时候就看快九十的老太太坐在水台那里,吹着冷风,用冰凉的水给家里洗衣服呢!
林姝吓一跳,赶紧过去阻止她,“姥儿,你这是干啥呢?我们家各人洗各人的衣服。”
方姥娘笑得很是慈祥,“你们年轻人都忙,我反正闲着没事儿,我洗了就不用你们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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