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众目睽睽的审视之下,谢意之缓缓伸出手来,指尖轻颤着,接过了那斥候递上来的那封文书,这会儿他没心思再用短剑细细去拆了,谢意之直接用蛮力扯开了那蜡封之处。
他原还揣着几分侥幸,可直到他展书一看,脚上登时一软,连带着那封文书都坠到了地上去。
这是一封血书,上言北蛮狼骑破境,而边关将士寡不敌众,敌军长驱直入,不日即将抵京……
他已把大部分兵力调遣至南边,去抵御南蛮攻袭,如今京都里只剩十六卫禁军,他还来不及将其中谢时观的人换血洗牌,十六卫未必都能听他调遣!
完了、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天天宅在家看沙雕视频但还是阳了,现在全身像被大象踩过一样,努力把这章写完了,明天要是更严重了可能会请假,还好的话就继续保持日更。
第九十三章
十几位大人都在外府门厅里候着了, “沈向之俯首通禀道,“您看是不是……”
谢时观连眼也不抬, 半扶着沈却的手继续教他写字:“不见。”
“无论谁来, 都不必来禀,那人若不肯走,请他吃口热茶便是。”
沈向之即刻颔首:“是。”
他人在原地顿了顿, 随后又道:“方才尚书大人道,您见与不见并不要紧, 只要卑职向您讨一句准话。”
谢时观轻笑一声:“他想听什么话?本王又不是他肚里蛔虫, 怎么会知道?”
沈向之略略一福,俯首正要往外退去,却听那上首案边之人忽地又开了口:“你告诉他们, 本王尚在禁足, 只要圣旨谕令不下,本王便不会离京半步。”
“是。”
沈却笔端微微一顿, 谢时观则稍一使劲, 逼着他继续往下写:“没想过本王会留下?”
只见这哑巴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想过, 只是尚有些恍惚, 他看向宣纸上的墨字, 这些日子练下来,他的字已规整多了。
“本来该是今夜启程的, 金陵城、苏州府,余杭……你愿意待在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殿下缓声道。
无论北蛮攻下了京都也好, 还是乱世出枭雄, 由哪位汉人打退外族, 更迭出一个全新的政权也罢,这天下人的生与死、好与坏,与他又有何干?
凭他对谢意之的了解,他兴许连一刻都守不住,不等那北蛮狼骑破入京都,这位天子想必便要携着一众后宫与朝官们尿滚尿流地离京南下。
但他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逃不掉了,晚一步,便会被闯入的北蛮狼骑所杀,若早一步,便要死在那埋伏在路上的“判党乱军”刀下。
如此也算成全了他与谢意之多年的叔侄情,好歹是九五之尊,怎好叫他悄没生息地死呢?既要死,那便要死的轰轰烈烈、“青史留名”,也不负当年先帝临终时的托孤遗愿。
沈却一偏头,望向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走呢?
谢时观笑了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不将那些密信送去驿站?”
沈却也说不清楚,那日他带着那几封密信停在驿亭不远处,手里紧捏着那蜡封皮纸,可偏偏却连一步也挪不动。
王爷待他那样好,返京回府之后,殿下便始终待他体贴入微,他那样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却肯背着他在泥泞山路上行走,怕他再被吓到,殿下命人换了床榻,夜里进屋时也都会敲一敲门来提醒。
他不厌其烦地跟着他,甚至连膳房那样脏污的地方都肯涉足,他甚至为了他,在朝堂之上同圣人撕破脸皮……如果只是为了榻间云雨、枕席之欢,殿下大可以以命令的口吻,逼着他屈从,又何必这般用心地哄着他?
殿下总会知道是他叛的他,到时候,他该有多伤心呢?
他该信殿下的,也许殿下并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做,哪怕他当面问他一句呢?这几封密信一旦送出去,他便当真叛了殿下了。
沈却不怕殿下罚,甚至一刀断了他的命,可他怕殿下恨他,更怕自己错误了殿下,怕他的自作主张反而会害了谢时观。
这哑巴并不知道,他在那驿亭下停了多久,沈向之同几名死士便在驿亭里盯了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