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榭才不信他,方才还说是替别人求的,这会儿他细问起来,便又成了自己。

“你不肯说,”林榭将那枚平安符塞进革带,很无赖地,“那便只当是替我求的。”

说完他也不管沈却同不同意,转身就带着那枚平安符从大门走了。

走出去半步了,他又回身,低声嘱咐了他一句:“过几日我得空了再来,夜里不许锁门。”

沈却才不听他的,他一走,沈却便光着脚跑过去,把门栓上了,又搬了两条木椅,死死抵在门上。

第十八章

日子一晃就到了除夕。

今日天阴着,虽不下雪,可依然是冷得紧。

沈却在袍衫外头拢一件绒边兔毛鹤氅,中间系带,两条雪白的穗子垂在胸前,走路时会跟着轻轻地颤。

前两日京官们便休了年假,王爷不上朝,他也无须随行,晨起的轮值也可以晚些再去。

可他起得从来早,此时百无聊赖地坐在炭炉边上,俯身在炉火边烤手,正盯着炉中火焰发着呆呢,却忽然听得院里响起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沈却一转身,便瞧见那穿着一身朱柿色袄子的徐远志从院里跑进来,喘着气,开口呵出一串白雾:“大人,外头有人来找。”

“冒冒失失的,”沈却抬手替他整了整额上跑歪掉的暖帽,而后才缓缓比划道,“你记着,在内府里不比外边,就是再急的事儿,也不能横冲直撞的,殿下最厌喧哗吵闹,若不小心冲撞上了,连我也保不住你。”

这孩子聪颖,手语学得极快,这才个把月的功夫,便已经能看懂沈却大部分手语了。

远志看他比划完,便点一点头,很乖巧地:“远志知道错了,往后我再不跑了。”

等他应完,沈却才问:“你方才说,外头来的是谁?”

“是我师……”说到这里远志的声音低下去,顿一顿,又改了口:“来的是戏班子里的徐老板。”

徐老板,即那日花魁宅邸里的那位小青衣,沈却听说那戏楼里原来的班主大病了一场,没熬过上一场大雪日,而那小唱摇身一变,便成了戏楼里的新班主。

沈却闻言轻轻皱眉,这戏子多难缠,他算是见识到了,自从他把远志接过来,那小唱便三天两头地往王府里跑,美名其曰是来看外甥的,可人到了,目光却不在远志身上,总是赖在他屋里不肯走。

可远志到底跟了思仙许多年了,两人之间多少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他也不好一刀切断,不许人过来看孩子。

那小青衣大抵也是摸准了他心软好说话,才一次又一次地过来打搅。

见沈却不回应,远志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人若不想见他,便我自己去应,在外府上见他一见,也就够了。”

沈却伸手揉一揉他发顶,又点点头,嘱咐他:“早些回来。”

远志没着急走,而是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块油纸包的糖饼,小孩儿很机灵,平日里沈却虽吃什么都不挑,可他却能敏锐地觉察出,大人最爱吃甜的。

尤其是吃糖饼的时候,脸颊上会冒出一汪浅浅的月牙窝。

他把那只糖饼递到沈却手心里,不等沈却比划,扭头就跑走了。

沈却微微一愣,而后拈起那块还带着丝丝热气的糖饼,递到鼻尖半寸处,轻轻嗅了嗅,一股他很熟悉的、甜丝丝的糖味。

他忍不住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于是微微笑起来,脸颊边现出一枚月牙状的酒窝来。

糖饼吃完了,炉上的热水也烫好了,沈却用镊子捡一点茶叶到瓷盏里,这是殿下新赏的蒙山茶,是今岁西川的贡品,宫里烘焙处出来的东西,殿下只赏了他和沈向之。

沈却受宠若惊,又惜此茶珍贵,每次只舍得泡一点点。

谁料他茶刚泡好,便听院里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屋门半敞开着,一眼望出去,就看见外头徐徐走来三个人。

领头的那人是十一,落后他一步的是那小戏子思仙,思仙手里又牵着个很矮的男孩子,是远志。

远志微微低着眸子,眼角往下垂,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