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忍不住想起,司徒晟当初请命革新职田时的毅然决然。
当时那差事,简直是拿自己的仕途性命去捅马蜂窝,可司徒晟却还是做了。
若是为了寻仇报复,真的不必如此耗费心血。
听说司徒晟的武功不错,他们君臣独处的时间门甚多,若是有异心,下手的机会也是太多了。
那孩子的为人,还真是跟他的祖父杨巡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行事从来不苟且龌蹉……
想到这,老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司徒晟是那人的孙儿之后,他再去想这年轻臣子的举手投足,似乎全是老臣杨巡的印记了。
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太大的缘故,他最近几年总是怀念这位老臣。
他还是太子时,是杨巡陪着他亲征边地,二人是君臣,亦是同袍兄弟。
曾几何时,他和杨巡,就跟司徒晟与刘翼一样,也曾并肩而立,面对大漠孤烟,抒发各自的宏愿。
可是如今,他半截身子埋入黄土,却变得怕死极了,倒不眷恋帝王权势,而是有些无颜见逝去的故人。
尤其是见过杨巡那一封遗书之后,老皇帝的愧疚之情已经是被全然激发了出来,这也是他宣召楚琳琅入宫,却对司徒晟一直避而不见的缘由。
楚琳琅何尝不知陛下的纠结?
现在皇帝有些悔意,只是有些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下这个台阶罢了。
想到这,琳琅郑重磕头,对陛下言道:“陛下仁心,对臣子厚爱,免了司徒大人的死罪,我与大人都感恩涕零。若是陛下不愿再见司徒大人,便打发他去穷乡务农好了。司徒大人应该很会种田,每年多打粮食,充盈些田税,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心力。”
听了这话,老皇帝竟然笑了一下:“你想让他种田?他可知?”
楚琳琅低头诚恳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若肯赏赐,他自当欣然接受。更何况种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田地里的秧苗一点点长大,可比操心国事要悠闲多了。司徒大人常常跟我提起他与寡母李氏一起种田养家的日子,他从政为官,就是想让更多的百姓有太平安稳的日子,有田可种,有个能像秧苗般,不断冒尖尖的盼头。若是为官碌碌无为,倒真不如回家种地去。”
其实这样的话,皇帝也从司徒晟的嘴里听过。那时他在朝中名声狼藉,被削了织田的官员像疯狗一般弹劾他。
那时他也曾问过司徒晟是否后悔捅了这甩不掉的马蜂窝。
可是那青年却坦荡着眼眸,很是淡然道:“只要臣与陛下是同等心愿,那些弹劾何惧之有?”
想到这,陛下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青年,气质为人,与他的祖父太像了。
那种昂扬坦荡的气质,叫人不能不生出欢喜。
想到这,陛下转头在看向楚琳琅。
像司徒晟这等人才,却选了个下堂女子为妻,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不过这个楚娘子,除了出身低微,有过婚史的短处以外,却再挑不出什么不足了。
皇帝听复命的太监说了,这个新梅宜人,一个绣花鞋便阻了司徒晟饮毒酒的事迹。
危机关头,不肯独去,的确是个可以携手终身的女人。
司徒晟有成家的心思也好,有了牵绊,才会有所顾忌。
想到这,他倒是打消了让楚琳琅去和亲的念头,只是挥手让楚琳琅退下,又宣了三皇子入殿。
楚琳琅不好在宫门前等三皇子,就先回了三皇子府等消息。
陶雅姝也回来了。她这番去陶家,其实也是三皇子的授意。
毕竟司徒晟当初在朝中得罪的人太多,此番突然落狱,必定有人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