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上李知玄意味丰富,写满世子一声令下,我李知玄不惜肝脑涂地的眼神,几乎要生出泰山压顶的重负,解释道:“李兄莫误会,我在屋内养伤闷得紧,想出来透透气。”
谢容皎说的是实话。
他自己觉察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头,常常易烦闷多思,并将其归结到养伤闷在房间里的缘故,多加走动或许有益。
李知玄感动道:“世子不必宽慰我,我知道的!”
啊,世子为不让他心里有负担压力,还要把借口揽到自己身上,真是史书里的高风亮节,当代的道德标杆。
谢容皎:“......”不,你不知道。
他心情复杂地住嘴,避免一场无谓不可能有结果的,“不,你不知道”和“不,我真的知道”的死命题循环。
日渐萧瑟的秋风完全不减镐京里小娘子的热情,谢容皎打马过处,遍地鲜花伴着低呼声,马蹄踏在花上,花瓣零落散开,纷扬似雨,鲜花香气激得李知玄连连喷嚏一直打在大隐寺门口。
等到大隐寺时,追风驹已从一匹威武神骏的宝马名驹变作匹香喷喷,浑身上下缠绕着绫罗绸缎,锦绣尽处探出鲜活几朵的公主马。
追风驹和李知玄一般打着喷嚏,马蹄刨土,显然是很委屈。
指尖拈着一朵复瓣鲜花在他掌上娇艳绽开,花蕊中间一点红仿佛雪白美人面上晕开的胭脂般动人,谢容皎嘴角轻扬。
怪不得江景行那时候的爱驹不肯和他出来。
不能怪他的爱驹是匹难得一遇的公主马,实是事出有因。
还是很想见到当年那个被整座镐京城偏爱的江景行到底是什么模样啊。
大隐寺无愧大隐之名,在喧闹坊市中闹中取静占了一角。
寺庙声名在外,被地域志特意记上一笔,往来香客自不会少,寺庙却小,难免人流拥挤。
却丝毫无碍寺庙的清净。
整座寺庙,数重殿堂都收拢在几株大槐树树荫之下,槐树树叶交错相合,中间偶有几串尚未凋零的净白槐花耷拉挂着,衬得槐叶被晴空艳阳一照,碧绿苍翠如琉璃。
树荫底下砖瓦古旧,青苔痕迹宛在,细细裂纹如年轮于树,向看客游人诉说寺庙经年的风雨沧桑,变迁无常。
两人刚跨进大门,谢容皎一眼见到围墙一角斜对着游人上香的香炉处立着位青衣人。
他容貌隽秀温润,本是副讨人喜欢的好相貌,立于槐树下时却无声无息,半点存在感也吝啬,自他身边而过的游人像是半点觉察不到身旁一个大活人的存在。
有点眼熟,新近见过。
扫了两眼,谢容皎给他盖上这两个戳儿。
谢容皎临阵不乱,冷静地把镐京见过的人在他脑海里过一遍,对比后迅速得出结论。
是北周国师。
国师先向谢容皎方向走了两步,招呼道:“谢郎君不大认人脸,我怕谢郎君认不出我来是谁,索性先开口招呼。”
原来是朋友,要不然怎么知道世子不太认脸的毛病?李知玄恍然,自以为体贴道:“世子和这位郎君先聊,我去求符。”
“确是旧识。”国师风度翩翩一点头,“郎君且去求符,我与谢郎君叙会儿旧。”
叙什么旧?
难道要问国师几天前被江景行砸的高塔在重修了没,国库里的钱够不够,要不要我自掏腰包补一点吗?
谢容皎向国师执一晚辈礼:“不知国师特意开口叫住晚辈,可是有事?”
“是有事。”国师不卖关子,痛快承认:“我算了一卦,卦象说你会和友人来大隐寺,我便来寺中等你。”
同样是算卦,同出一门,国师和江景行之间的水平就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