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锁,道出被他察觉已久的一点不对劲来
“不过有一点我有些奇怪,姬煌为何会如此肯定圣人不在镐京?仅凭着明面上的东西诓不住姬煌,让他对我说出圣人必定不在镐京这等信誓旦旦的话。我思来想去,觉得是我对姬煌而言无足轻重,他让我去赌一赌圣人不在京城这个可能性罢了。”
这周煜也实在是个人物,说着以自己命为棋子的事还能不动火气,清晰有理:“若圣人不在镐京,以我性命换个谢家世子,圣人首徒,大伤姜后元气,当然是大赚特赚。若圣人在镐京,大不了把我当作弃子丢出去,哪怕被识破,还是动不得他姬煌。”
“姬煌这一点倒想得很透彻,比他爹强。”江景行讽道,“阿辞没事,谢家肯定暂且按捺,左右两家剑拔弩张已久,不差这点破事。若阿辞有事——”
他一时顿住。
他不是周煜这个委屈自己在刀尖左右逢源的,那么多年修身养性下来已修成只风吹不动雨打不侵的万年王八。
哪怕谢容皎现在没事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他想打爆姬煌狗头的冲动依旧不改,更别说谢容皎有个万一。
姬煌是真不想活,江景行乐意成全他。
第54章 群芳会(九)
谢容皎比他心宽得多, 全然不在意说的是自己生死攸关的事情:
“若我有事,阿爹阿姐定恨透姬煌。但西荒虎视眈眈,现下不是和姬煌,和北周翻脸的时机, 姬煌想必也觑着这一点,看谁抢得过谁。反正一共两个结局, 他死, 谢家死,不如赌一把。师父你真不在镐京, 姬煌赢面还是大的。”
不过这事上最大的一处疑点不在此。
“南域北周泾渭分明,谢家与周室不曾有深仇大恨,姬煌为何独独挑我先下手?”
“世子说的这一点, 我不是没有想过。”周煜接口, “想来想去, 不过是姬煌好高骛远, 欲做他先辈没做到的事, 进军南域,统一九州。”
凤陵城谢家居于南域之首,树大招风, 谢容皎不幸被姬煌挑中做最先开刀之人。
虽说理由牵强得很, 也是千百种解释里唯一可以说明姬煌动机的一个。
周煜不加掩饰他对姬煌的嘲弄:“保卫九州边疆,不让北荒染指想来姬煌是没这个心胸, 他迟早死在自己野心上, 估摸连周室祖业也无法保住。”
东荒平城有瞭望高台, 据称能望到镐京。镐京最高的塔楼同样位于皇宫中,同样是座瞭望台,他们在曲江池畔,离王宫隔了整整一座镐京城,犹能眺到瞭望台遮天蔽日的一角高檐。
江景行东望去,盯着那座瞭望高台不放,似是在比划着能不能一剑砍倒这座高台顺带着砸死姬煌那个狗日的。
“另外一点反常的是,姬煌是个惜命的人。”周煜摇头,“他心思缜密,不会不考虑到像怀帝那样被圣人所杀的下场。不过兴许在他眼里世子与圣人的那点师徒情分不值得圣人冒这个险吧。”
周煜忽然有了点笑容:“我倒是想到过,不过没打算提醒他,若他能死在圣人剑下,我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谢容皎无言:“姬煌或许不应该收你这个属下的。”
真不知道对姬煌来说有周煜那么个属下幸还是不幸。
周煜淡然道:“那我恨不得放几挂鞭炮庆祝。”
不和姬煌纠缠在一起的话,他本来也该有他功成名就,青史留名的一生。
该交代的交代完毕,周煜干脆利落地捅破窗户纸:“我已将我知道的尽数告知。既然圣人答应不会动家母,我不欲再多卖惨搏同情,两位直说该怎么处置我。”
他像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夷然不惧。
活着时被种种权势强硬地裹挟着苟且活,临死来总该说两句不违心的,有点骨气堂堂正正地走。
不是天子的姬煌尚多得是手段让他暴毙,身为凤陵城少主的谢容皎也不会缺。
江景行负手而立,好整以暇:“阿辞在场,问他这个正主,别问我。”
打偷听起,谢容皎想这个问题已想了有一段时间,镇江山的剑穗都快被他袖子里的手撸秃噜了,一面是他不喜欢翻手之间轻易定人生死不得翻身,不好办是另一面。
北荒众人修行皆以他人性命为垫脚石,十恶不赦,杀起来自然不会手软。
谢桦勾结西荒残害他治下百姓,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