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夷清接着道:“江川那一百三十万亡魂在江川日日徘徊,几成妖邪,其中不乏煽风点火之人,四处拉帮结派,就是不愿轮回往生,致使百里内怨气滔天,连带南方诸多主城百姓不得安宁,他们没日没夜的喧嚣吵闹,死赖在这里,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他们打定主意元君不会怪罪他们,所以他们要挟元君,说若不想他们四处霍乱,要想他们乖乖轮回,就将自己的气运分给他们!”
“好啊。”师夷清骤然提高音量:“他们不愿轮回,那就永远也不必轮回了!”
叶酌默然无语。
虽然师夷清如今状似癫狂,但他说的,恐怕确实是实话。
屠城是大过,然而阻无常鬼于关外有该是大功,天道论功行赏,赏罚分明,雷劫过后,理应降下滔天气运补足斩杀无常鬼的‘功’。如此看来,广玉非但不应该受伤,修为还应该再近一步。
所以,他大概真的把这部分气运分了出去,后来才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是啊,反正元君人好嘛,他们当然敢闹,闹的越大,好处越多,不是吗?”,师夷清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指着面前的废墟:“看到那个酒肆的旗子了吗?”
那酒肆坐落于江川城北,茶褐色的酒旗染了油烟,被熏成了油腻腻的皂色,旗子上的字也乱七八糟的。
“那户人家的店小二,大字不识一个,成天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偷客人的钱袋,转世的时候却当了大官,怎么当上的?运气好,皇帝微服私访的时候撞见了,他烧了条鱼,皇帝很喜欢。”
他又指:“看见那个塔了吗?那房子里捡泥巴的小鬼根骨平平,就是一个混混,成天欺负人家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转世却入了仙途,就拜在长舟渡月。为什么?也是运气好,有个高修出门摔了一跤,压断了他的手,就捡回去了。”
“但是这些,本都是元君的气运,元君没日没夜搏杀无常鬼得来的气运,他们凭什么分?你告诉我啊,凭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面貌无端的狰狞起来,一字一顿,似乎满腔的愤怒就要喷薄而出:“凭他们在闻道台底下磕头?凭他们最后骂人骂的狠?凭他们诅咒元君去死?还是凭他们跪拜时口口声声,一字一句的‘元君仁慈,保佑我发财,元君仁慈,保佑我升官’?”
师夷清像是又想大笑,最后全部梗在喉咙中,他放松的肌肉,转头茫然的看了一眼台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宿醉才醒的癫狂错乱来,最后,终于累了,坐在了闻道台的边缘。
远处是江川颓败的断壁残垣和凤口雄关隐隐约约的虚影,他坐在台上轻轻的呢喃,台上凛冽的大风将他的声音吹出去很远。
“是啊,元君仁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