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口舌争端

在九枝灯之后,他的亲信孙元洲做了一段时间的魔道之主,但很快被赶下位来。

封如故他们堕入“遗世”之中时,恰好是丁酉统率的血宗狂盛之时。

封如故问关不知:“你觉得丁酉是怎样的人?”

关不知不假思索:“自是恶贯满盈之徒!杀我弟子之仇不共戴天!”

封如故托腮反问:“若我说,他先前本是修心宗的,被父母带引着专参魔道心经,一家都未曾害过人,只在山中静修,却因正道诛魔,几家小道门联手杀上山来,不分青红,拔剑便杀,父母兄弟被屠得一个不剩,他因仇而怒,一夜目赤,转修血宗,得了大成,才蓄意策划了遗世之变,欲报血仇呢。。”

关不知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封如故含笑:“魔道血宗,修炼全赖人血,危害极大,你知道在道门大举扑杀魔道之前,有多少人修炼血宗吗?十有二三。在扑杀之后……”

关不知咽了咽口水。

……不必说了。

现在想找一个修炼合欢宗的,修心宗的魔道,是困难已极。

为求自保,魔道纷纷拾起血宗秘法修炼。

如今,修炼血宗的,已占魔道中的十之七八。

关不知心有戚戚,但也不服:“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当初收押各家道门,屠戮清凉谷,血债累累,如今不过因果偿还!难道报仇还错了不成?”

封如故心平气和道:“所以这因果也落在了我们头上。”

一致对外的诛魔盛举,让小道门迅速壮大。

愈尝到甜头,便会杀得愈狠,杀到最后,就分不清何为青红,何为皂白了。

“是非对错,说不清的。”封如故道,“说到最后,只能以剑相论。谁强,谁便是对的。”

关不知沉默。

封如故又问他:“你知道林雪竞吗?”

这下,关不知答得谨慎了些:“不世门门主,神神秘秘,狡兔三窟。不过似乎道门不怎么管束他的行动。因此不世门人路过青阳派时,我们也会放松一二。”

封如故点头,再问:“你知道文忱吗?”

关不知稍加回忆:“文始门大公子?听说性情温和谦卑,是个礼义人。”

“荆三钗呢。”

这名字对关不知来说略显陌生,不过也能说出一二门道来:“啊……应天川盈虚君弟子?我记得,他与其师分道扬镳后,离开道门,自立门户,收钱替各门办事。江陵千机院,也算是鼎鼎有名。”

封如故再问道:“韩兢是谁?”

关不知卡住了。

他只记得十年来活跃于世间的诸家道门英杰,韩兢这名字,对他来说,属实是太过遥远了。

见他为难,封如故也不介意,只低笑一声,念道:“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关不知:“……什么?”

封如故想,林雪竞大概已得到了他扬名天下之愿,三钗被认定为离经叛道之人,文始门大公子文忱,

当时是沦陷入“遗世”的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刺头,现在却知礼到甚至有些畏缩。

那么,世间到底还有几人记得韩师哥呢。

封如故合上眼睛,耳边仿佛又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花剪声。

……

他们沦入“遗世”整整二十日时,入住林雪竞的别院,也有十一二日了。

“遗世”大门被丁酉彻底封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丁酉本打算来一套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等将道门弟子们尽数捉来,叫他们骨气尽折,叩头求饶后,再带他们去谈判。

谁想他捉来了一群滑不留手的泥鳅,竟是在“遗世”这丁点儿大的地方销声匿迹了。

外面在掘土三尺,而别院之中也不很太平。

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争执声,屋外的几人已经见怪不怪。

封如故闭眼托腮,歪靠在阶上,右捧一空碗,左持一竹筷,在碗沿笃笃敲打,按着节拍吟诗:“我闻箜篌已叹息,又闻道友叽叽叽。何时能够不叽叽,一撒一地米。”

正在为自己肩膀上药的荆三钗将带血的绷带丢了过来:“念叨的什么玩意儿?”

韩兢手握花剪剪去横生的枝节,闻声抿着嘴笑:“让他念吧。挺可爱的。”

荆三钗抱怨:“韩师哥,你怎么还有修剪花草的心思?”

韩兢说:“花理应被人照料,没有什么理由的。况且,我们寄人篱下,也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说话间,他看向院中的林雪竞。

他卧在树荫之下,享受着碧叶清风。

大概是风吹得太舒服,他憩着了,指尖夹的一支金玉烟枪散出袅袅青烟,直上云霄。

封如故用荆三钗丢来的绷带编了只兔子,递还给他。

荆三钗别别扭扭地端详着兔子:“从哪里学的把戏?”

封如故说:“等你养个孩子,为了逗他开心,什么都能学会。”

荆三钗嘁了一声,把兔子搂入怀中:“我没那闲工夫。”

封如故一乐,转头看向天边日头。

看这时间,他家小红尘该起床了,就是不知是在练剑,还是在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