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寻月咬开一个豆沙包,豆沙味瞬间遍布味蕾,豆沙软而清甜的在舌尖划过,不由感叹道:“这包子味道不错,豆沙也碾的很细。”
星儿和寄春也连连附和,三个人慢悠悠的品,每人两个包子,好半晌才吃完。
等吃完包子,宋寻月又和他们俩闲聊了一会儿,便见方才那派去跟着顾希文的小厮回来。
宋寻月身子前倾,探到窗边,那小厮回道:“回娘娘,那公子进了曹庄贺府。”
贺府?她骤然听到这两个字,怔了一下,但随即,一段回忆涌上心头,宋寻月眉心一跳。
她甚至都忘了给小厮回话,匆忙关上窗户,脸色微微泛白。
贺府她怎么能不记得,前世顾希文得皇帝重用后不久,那贺家便起了一场大火,满门上下,连同婢女小厮,整整五十四条人命,无一人幸免,全部活活烧死在紧锁的大门里!
当时贺家大火的惨案,在京城掀起好大一股风浪,便是她呆在顾府里,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都有所耳闻。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意外,贺家飞来横祸,实在可怜。
那时她也以为是场意外,可刚才小厮说,顾希文去了贺家,而且前世贺家大火,又是在顾希文发迹后,宋寻月觉得不对劲。
她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乱晃,不免联想起前世很多细节,顾希文不来曹庄,贺家大火在他发迹后……
她实难不怀疑,贺家大火和顾希文有关。若当真是他所为,这贺家,到底又哪里得罪过他?
“小姐……”星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里。
宋寻月闻声抬头,正好对上星儿担忧又单纯的眼眸,前世顾府里最痛的回忆,再次浮上心间,宋寻月蓦然抓紧了星儿的手。
前世刚和顾希文成亲时,顾希文便不同她圆.房,那时她以为,顾希文文人风骨,孤傲清高,不喜孙氏干涉安排的婚事。
她只想好好安稳的过日子,心想日久见人心,每日便只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从不多问和逼迫他。
起初顾希文是有些逃避她,但十来日之后,许是见自己对他态度依旧如初,开始主动帮她做些活,每日也会和她说笑。
可他始终没有与她圆.房的意思,她也没有在意。
直到忽然有一天晚上,吃完饭,她在顾希文书房陪他读书,她读圣贤经典,她便看看史书杂
集。许是那晚气氛宽松,便是在他的书房里,做了夫妻。
她不懂从前对这类事一知半解,只是听闻会疼,但是那晚,她并没什么痛感,除了感觉有异.物,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时间也不长,事后顾希文在她耳边道歉,她不解其意,直到后来,在顾希文的书架上看到些话本,她方才慢慢明白,男子会有什么反.应,她也从每月只有一半次的夫妻生活中,意识到,顾希文许是有隐疾……
不过她不在乎,那时的她,只想过安稳的日子,顾希文爹娘早亡,她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两个本就身世孤独的人,挨在一起一辈子做个伴多好,生活又不是只有夜里那点事。
可顾希文不同,他在乎,第一次那晚过后,他有几日都避着她,直到发觉她待他还是如常,方才放下尴尬,与她和好如初。
起初在安济坊的那些日子,她过得真的是安心的,清贫但心情松弛。直到顾希文受皇帝器重后,一切都变了。
他拥有了一切,名、利、威望、权势……所以他迫切的想让自己的人生更加完美,想做个正常的男人。
那时起,他夜里索要她的频率慢慢变多,也不再像从前一样顾及她的意愿,可每每皆以失败收场。
愈得不到他愈暴躁、愈惊恐不安,情绪反复无常,时而求她,说什么寻月你看看我,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时而又暴怒,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是不是嫌弃他,是不是想离开他?
那时便是连她的梦里,都是被他牵制无法脱身的画面,那种力量上的悬殊,那种摇摇欲坠的可怕。事后他又会道歉……下次变本加厉。
他为了证明自己是可以的,不断地往府里买女人,不行又会迁怒于她们。府里的小厮,他也看不顺眼,非打即骂,死伤常有,他深深厌恶他们的健全。
她唯独没想到,那天晚上,从他这里暴怒离开后,他会拉走门外守着她的星儿……
在今日见到顾希文之前,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过去的事,毕竟换亲板上钉钉,再也不可能和顾希文有任何交集。
可直到刚才见到他,这些回忆翻涌而来,她才忽然意识到,如果顾希文的人生,还像从前平步登云,那么那些她曾经在顾府里见过的女孩子,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岂非又要和前世一样?
她知道在顾希文身边有多绝望,有多战战兢兢,她和星儿摆脱了前世的命运,那那些女孩子们呢?
离顾希文高中还早,容她想想法子……
宋寻月心情动荡的厉害,碍于寄春在,她尽力控制住情绪,没叫泪水掉下来。
但星儿和寄春还是瞧了出来,问道:
“小姐你怎么了?”
“是啊,王妃娘娘你可是身子不适?”
宋寻月深吸一口气,冲二人笑笑,道:“就是忽然有些头晕,不碍事,咱们接着去梅坡庄吧。”
寄春应下,敲敲车壁,示意可以出发。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宋寻月看着马车一角落出神发呆,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顾希文在曹庄长大,贺家又在曹庄,若前世贺家大火真为顾希文所谓,那这贺家,同顾希文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得查查!若能找到缘故,日后能救下那些女孩子们也好。
她身边能用的只有钟年那几个人,钟年现在盯着林穗穗,不知能否分身出来再帮她查这件事?
宋寻月低眉想了一会,抬头对星儿和寄春道:“今日先只巡梅坡庄吧,巡完就回城,我有件事要办。”
二人忙应下,相视一眼,复又看看再次陷入沉思的宋寻月,没敢再多言。
曹庄另一面,贺员外府上,小厮引着顾希文走了进来。
这贺员外,乃京兆尹贺名的胞弟,屡次三番科考不中,便捐钱买了个员外,一直住在曹庄的别苑上。
小厮便带着顾希文往里走,边道:“顾秀才,小少爷在他院里等您。小少爷实在是调皮的紧,每日都不老实,老爷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先生,这才不得不再托顾宏夫妇来麻烦你。”
顾希文颔首笑笑,跟着他往院里走。他看着贺府院中看了多年的一草一木,只觉心头窒息的难受。
自他二十岁后,已有四年不曾来过贺府,考上秀才后,更是直接搬离曹庄,毕竟于贺誉而言,他已不再年少,贺誉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