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饶有趣味地说道:“那太子说说,朕骗了什么了?”
太子黑着脸,“前头阿玛说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让孤离开,可回头太医又是怎么说的?您又病了半个月,方才真正好起来,这说的话,就相当于白说了。”
太子旧事重提,到底让皇帝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这件事说起来也的确是皇帝有些不妥,被太子抓住了把柄,此后一提他就总爱说这事儿。
康煦帝苦笑了声,“就只这么一回,太子还要挂在嘴边说多久。”
“说到阿玛下次也不敢。”
“那阿珠呢?”大皇子在旁边看戏,看着看着,发现太子少说了一人,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挑了起来,“阿珠那乖巧的性格,总不会骗人吧?”
太子冷哼了一声,“他要真的不会骗人,孤就不会被他险些气死。”
允祉清了清嗓子,忽而说道:“阿玛,还是让人将这只狗带出去罢。若是四弟待会真的得了赏,再将这小动物给他。不然总是有些吵闹。”
允禛抱着小狗的动作紧了紧,刚才小狗根本没怎么叫唤的!
康煦帝怜爱地看了眼允禛抱着小狗的欢喜模样,淡笑着说道:“罢了,瞧着允禛这么喜欢,不管过与不过,待会都可以带回去。”
允禛高兴坏了,抱着小狗蹭了蹭。
允禛一直都喜欢狗,可是当时他的养母身体并不好,养着小狗也不合适,到了后来去了乾西五所,来去都是兄弟,若只有他自己养着,就显得有些特异独行了,再加上后来德妃的事情,允禛就再也没想过这事。
如今得了康煦帝的允许,这件事自然是光明正大。
就算离开了无逸斋,允禛也是高兴的。
几个小的跟在允禛身后,探头探脑地看着小狗。甭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可是看到这么个活物,总归是喜欢逗弄的。允禔和允礽两个,倒还在他们的后面,正不知说什么。
唯独允祉单独走。
他和其他个兄弟的关系并没那么不好,只是他知道,要是凑过去,肯定还是会听到他们说一堆和贾珠有关的事,可他现在并不想听着些,就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
后头的允禔突然抬头,看了眼允祉,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性格,要是再这么下去,可容易偏激。”
“偏激的人,还少了他一个?”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兄弟,难道个个都是好的?”
允禔微顿,眯起眼睛看向太子,“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听着有些夹枪带棒呢?”
允礽微微一笑,“不用怀疑,的确是故意的。”
“嘿,保成你怎么回事?”
砰——
砰砰——
小狗吓得嗷呜嗷呜叫了两声,瑟缩着躲在了允禛的怀里。允禛心疼地抱着小狗,回头看着那两个打起来的兄长,露出有些绝望的表情。
小九好奇地抓着四哥和八哥的裤子,从他们两个的中间挤出个小脑袋,“大哥和太子二哥,在……打架?”
那咻咻过来的鞭子,叫他们都缩了缩脖子。
允禛犹豫了一会,抱着小狗转身,“我想,我们还是当做没看到吧。”
允禩心有戚戚地赞同。
哇,那一鞭子都抽到假山上了,硬生生抽/出一条白痕。哇,大哥从哪里掏出来武器……
允祉脚步匆匆地走回来,捂住几个小的眼睛,着恼地说道:“大哥,二哥,你们在做什么呢!”
当着几个小的面就内斗,岂不是让他们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允禔爽朗地说道:“弟,你要不要一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呀!”
活动个屁!
自认谦谦君子的允祉到底破功,狠狠骂了一顿,带着几个小的就走了。
允礽蓦然住了手,眼瞅着允禔差点要打到太子身上,他下意识卸掉了自己的力气,弄得自己差点受伤。允禔揉着肩膀,没好气地说道:“你突然停下来作甚?”
“没趣。”允礽神情散漫地说道,“还有,他不是回来了吗?”
允禔愣了一会,差点没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是什么,而后,他才想起了允祉。
“你这不是也挺关心他的嘛。”
“关心?”
允礽嗤笑了声,有些冷漠地摇头,“孤可不在乎他,大哥,别多事。不然,可是自找麻烦。”
允禔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地嘀咕。
太子最近看来怎么比以前还要冷了些?
不过……
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偏偏太子却是最没理说这话的人罢。
如果不是太子,康煦帝可未必会改变主意。
大皇子摇了摇头,背着手踩着皑皑白雪,沿着那些散乱的脚步走,不知不觉想起了最近经常登门拜访的一些人……
大皇子的神情稍稍冷了些,看着这逐渐脏污的白雪,不知思绪去了何方。
…
天寒地冻,红泥小火炉。
咕嘟咕嘟的声音,伴随着嘎吱嘎吱的燃烧声,秦少尚手持蒲扇,颇有意境地煮水。
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是贾珠?快些进来。”
跪在门外的奴仆打开了门,贾珠低声道谢,换过了鞋,这才进来。
这屋内燃烧着地热,叫贾珠的身体都变得暖和了起来。他走到秦少尚的对面坐下,好笑地说道:“你可不擅长做这个。”
秦少尚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我怎么不适合?瞧瞧,这可是我亲手泡出来的茶,喝喝看。”
贾珠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便依着他的话吃了一口。
他微眯着眼,似乎是在品尝着其中的味道。
半晌,贾珠不紧不慢地说道:“时间久了点。”
“你这舌头可真挑剔。”秦少尚自己尝了一口,可吃不出什么差别。
贾珠淡笑着说道:“父亲喜欢这些,少时便钻研了一段时日。”
秦少尚白了他一眼,“你现在的年纪就很大吗?说什么少时,听着就耳朵疼。”
贾珠的眉眼微弯,“不说这个了,还没祝贺嫂子生下个小闺女,满月酒我没喝上,这礼物可是要送到的。”家中自然用着他的名义送了一份礼物,但贾珠还是又选了一份亲自送来。
秦少尚喜笑颜开,接过了匣子,却也说道:“你那时跟着长官离京,也是公务。”而后,他打量了几眼贾珠,皱眉说道,“怎看着又清瘦了些。”
贾珠好笑地说道:“冬日不正是养膘的时候,哪里瘦了?”
秦少尚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瘦了,那就是瘦了,你要是不信,回头自己瞧瞧。”
贾珠刚回来没几日,就赶来见秦少尚,可不只是为了送礼。
他微蹙眉,“你之前说太子透过你,要走了那游方大夫的情报,如今,可还有别的消息?”
秦少尚有些为难地说道:“他居无定所,我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照着之前的说法去了江南。不过天下之大,太子想要找到他,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看了眼贾珠,“你不会真的将那东西吃了吧?”
贾珠:“……”
他叹了口气,“是,你怎么又问?”
秦少尚护着茶盏,像是做贼一般地靠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娘子本打算给你做媒,别打岔,听我说完,她原本有个娘家姊妹喜欢上你,想要磨着家里人去你家里探探口风,结果有听到传闻,说是……”
贾珠平静地说道:“我的身体不大好,是吧?”
秦少尚上下打量着贾珠,从他白净漂亮的脸上,愣是看不出哪里难受。
他知道贾珠有个心上人。
还知道,他和他的心上人不能在一处。
更知道,贾珠为了避免嫁娶,做出了何等事。
他当年没有贾珠这样的勇气,如今见他这般痴情,自然不可能走漏消息。
“不过,太子是知道内情的?”
贾珠看了他一眼,颔首说道:“太子不信药效如此好用,担心我的身体,所以愣是要找到那游方大夫。”他身边关系能好到聊及这些事的人,也只有秦少尚。
秦少尚看着混不吝,实则口风紧。
太子之所以能从他这里拿走消息,不过是贾珠暗示过,若是太子想问无需隐瞒。
可要是他人,秦少尚是半个字都不会吐露。
秦少尚啧啧称奇,“太子怕是也没想到,自己身边出了个痴情种。”他将糕点推给贾珠,“他就没说什么?”
他也没想到太子和贾珠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贾珠珍惜地,犹豫地挑了好久,才选了一个,心满意足地啃了一小角。
“殿下能说什么?”他道,“查游方大夫,那是因为殿下在意我的身体。至于其他,那不过是我的私事。”
秦少尚叹了口气,“好在你和太子的关系甚笃,不然,你要是一直不娶,也影响你日后的仕途发展。”
贾珠无奈地说道:“你怎么想到那么遥远的事。”
“不想可不成,”秦少尚吐槽,“我近来可快是被我大哥逼疯了,逮住我就问我对将来仕途有什么筹谋……我能有什么筹谋,按部就班地走呗。”
贾珠慢吞吞地听着秦少尚抱怨他大哥,手里的糕点啃了半天,都只啃了一半,这让秦少尚都好奇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吃个东西都磨磨蹭蹭的?”
贾珠幽幽叹气,“虽然生病是假的,但养身体是真的,甜糕不能多吃。”
秦少尚看着贾珠可怜的小眼神,嘿嘿一笑,当着他的面把糕点全给吃了。
贾珠也不恼,慢吞吞地啃。
“担心日后肥得嫂子嫌弃。”
秦少尚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嘀咕着,“我这也没多少肉吧?”
贾珠:“呵呵,脸已经圆了一圈。”
秦少尚看似不在意,实则有些担忧地又掐了掐。
待到他们离开时,秦少尚已经决定每天晨起,都要起来打套拳法。
甜食割舍不下,娘子也不能叫她生厌。
只能苦了秦少尚自个儿。
贾珠先行下了楼,走到马车停放处时,脸上还带着笑,听着后头秦少尚的嘀嘀咕咕,正想和他说其实都是骗他的,骤然一股外力,将他硬生生拖上了马车。
秦少尚眼睁睁看着贾珠倏地没了,一瞧那不是贾府的马车吗?
他几步上前,正要问,却听到马车内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退下。”
秦少尚的脸色一变,听出来这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怎会在这里?
秦少尚的心一突,心里有些狐疑,他瞧着马车边上守着的侍从……他恍惚有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的错觉。
贾珠的身边,一直跟着太子的人?
太子对贾珠就这么上心,上心到了连他的行踪都要一直盯梢的地步?
秦少尚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别处去。
毕竟在他看来,贾珠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更是从未想过男子也可以喜欢男子,这一贯敏捷的思路就受了限制,怎也想不出缘由。
他的心里思绪万千,动作却不慢,恭敬地欠下身来,“臣遵旨。”
秦少尚丝毫想象不到马车内的场景。
青年被少年压在车厢墙壁上,正暧/昧地舔舐着贾珠的唇,含糊咕哝着,“甜味……”
少年凶狠地咬了一口。
“阿珠破戒了。”
贾珠气虚,小小声说道:“就吃了一块。”
允礽蹭了蹭贾珠的鼻子,“是吗?”他在贾珠的唇上气声说着,“那叫我尝尝看。”
他轻轻磨蹭着,然后又下意识地舔了舔贾珠的上唇。
少年从前都是横冲直撞,带着一股凶悍之气,今日却不知怎么,虽然许久未见,却动作轻柔了起来,带着些难耐的柔情。
贾珠往后躲了躲,咕哝着:“痒……”
允礽在唇间闷闷发笑,黏糊糊说道:“怕不是痒,是阿珠心痒吧?”
贾珠怔然,微微红了脸。
他看着太子,却不说话,眼眸清亮得很。
允礽也跟着愣住,好似才反应过来他是何意。
那是羞赧,也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