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两,你是在说笑吗?八百两!”

摊主贪婪地看着他们,粗声粗气地叫嚷着要去报官。

贾珠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间露出来的些许碎瓦,“……应该不至于这个价吧?”他有些迟疑地说道。

坐在马车内陪着贾珠的郎秋瞥了一眼,飞快地说道:“大爷,那是在敲竹杠呢!”

那东西显然不值这个价。

但他也没理会的想法,催促着车夫快点经过这里。

人实在是太多了。

贾珠抿了抿嘴角,小身子突然探出车窗外,大声说道:“让他报官去,既然这器物这般昂贵,总得让官府掌掌眼,以免耽误了摊主将来的生意。免得随便一件就是上百两,在这人来人往的道上,可真是耽搁不起。”他的声音软绵,听着没什么力气,却因为马车恰巧就在对面边上,令争执和看热闹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谁也没发现,那热闹中的小娃娃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就想转头,却又停住。

这摊主眼见半途突然有人出来搅局,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却发现那马车上出头的小孩家世不凡,而那马车上的标记看来非常熟悉,该是他曾经记得不能得罪的人家。

他讪讪退了一步,却依旧非常粗暴,“……报官就不用了,太麻烦官家的人。你不必赔我八百两,但折半四百两总得要吧?”

坐回马车的贾珠:“这人可真烦。”他生气地拧着小眉头。

他不会骂人。

这就是他能说得出来最讨厌的话了。

郎秋眼疾手快抱住还要出去的小主子,急切地说道:“哎哟喂我的好大爷,要是那粗人伤到你可就不好了。不如让知秋拿着府上的牌子去官府走一趟,大爷可不能再露面了!”那粗人一看就是有点身手,可别伤了贾珠。

贾珠扒着车窗,却被郎秋死死抱住,只能可怜巴巴地勉强看到外头一点。

“哇——”

听着看热闹的人这齐齐惊愕的叫声,外层的百姓还以为摊主动手了。

“倒是伶牙俐齿。”一道突然响起的、慢吞吞拖长的小奶音里透着娇蛮慵懒,“却不知道是你这张嘴硬,还是孤……我的长鞭更硬?”

“咻咻——”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听着好似是鞭子抽开空气的声音。

贾珠听得那小奶音,眼神惊愕,猛地一挣扎,郎秋猝不及防,让得他小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正对上那鞭子狠狠抽打在摊主身上的一瞬。

那小娃娃穿着华贵的衣裳,滚边也看不出是何图式,手腕一抽,便是重重一鞭子抽打在摊主的身上。

小娃娃能有多大力气,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那摊主肯定会暴怒,继而抓住那小娃娃,却没想到那摊主居然就这么直勾勾地倒了下去,眼底满是惊愕。

恭敬站在小主子身后的老仆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指,弹出去的银针正扎在摊主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那小娃娃下手极狠,不过三两下就把那人抽得满地打滚,鞭鞭见血,摊主连连嚎叫的惨痛声不绝于耳。

小娃娃的力气当然比不得大人,可是那鞭子仿佛是特制,每一下抽在身上都疼得要命,完全无法忍耐。

贾珠本该害怕的。

别说是见血,平日里连打架都少,他什么时候看过这种仗势?

但反而因为这种不实在的感觉,让贾珠到现在都没有感知到应有的危险。

不是梦。

他怔怔地看着,“……太,”还没说完的话被他强行一声咳嗽呛住,生生吞在喉咙里。

按理说这么嘈杂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他这么一点小动静,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可那凶残的小娃娃似乎听到了。

他慢吞吞停下动作,将一看就非常昂贵的、渗满了血的长鞭抽了回来,脸上那种兴致缺缺的散漫一下子消失,倏地看向贾珠。

有那么一瞬,小孩有种自己被凶残怪物盯上的错觉。

下一刻,那只凶残的小娃娃丢开鞭子,嗷呜嗷呜地委屈起来,“阿珠,呜呜阿珠,阿珠阿珠阿珠……”

哇哦,连金豆豆都掉下来了的,好委屈。

听着这可怜巴巴的小奶音,哎呀,都哭得破声儿了,贾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奔下车,憋得小脸通红地将太子殿下抱回马车上,而那老奴顺理成章地与车夫坐在一起后,小孩盯着坐在他怀里,扒拉着衣服的小娃,不由得露出茫然的小眼神,“……太子殿下,还害怕吗?”

他迟钝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当然害怕……阿珠我好怕呜呜呜……”

已经六岁了的太子殿下呜呜着,一拱一拱钻进贾珠的怀里,小身子还一颤一颤,可可怜,可委屈,可害怕了!

贾珠将那些怪异抛到脑后,忙抱住委屈唧唧的太子殿下,但下意识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原来不用二三十年……”

听得这句,已经钻进贾珠怀里的太子殿下又猛抬起小脑袋,露出红彤彤的大眼睛,委屈吧唧地哼哼,“阿珠真想等个二三十年呀?”

“当然不是,”贾珠连忙说道,“我只是……”

小孩露出个有点羞怯的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高兴。”

他记得呢,和小太子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