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多一二的名额,怎么可能落在普通勋贵的头上?

“哈秋——”

一间古朴清雅的书屋内,一个坐在书桌前,腰板挺直的男孩突然打了个软软的喷嚏,有点茫然地从读书入定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他还带有一点病气,皮肤透白,瞧着仿佛是易碎的瓷器,漂亮精致的同时,又令人担忧苍白中透着的无力。

郎秋忙给他加了件衣服,忧愁地说道:“大爷,您都苦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先歇歇吧。”他这半个下午,就听着贾珠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生怕主子又生病了。

贾珠摸了摸脖子,确实有点僵硬,这才放下手中书,揉了揉酸涩的眼,“我不冷。”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衫。

书童可不信贾珠的话。

眼下正夏秋交际,秋风扫落叶,吹得人身体发凉。这对常人来说些许微凉的冷意,对贾珠而言却是冰了些,两个书童天天带着厚衣裳,生怕一个不慎,贾珠又挨冻了。

贾珠哭笑不得,却无法阻止他们。

诶,也怪他身子弱。

郎秋若是知道贾珠心里的想法,还要再多加一句——读书认真过头了!

贾珠自打开始跟从先生读书,小小年纪就常夜灯伴读,在桌案前一坐就是大半天,虽身子弱,可依着贾政吩咐,每天悬腕练字也不曾落下。

读,读,读,读得书童们都担心。

即便如此,二老爷有时会觉得不够,时不时会考问贾珠,一旦不满意还要加训,实在是叫他们这些书童害怕。

许畅入了房来,扬声说道:“大爷,你都读了这么多日的书了,再读下去,眼睛都要坏了。我刚去垂花门打听了,二老爷刚出去,大爷要不也出去走走,好歹散散心。”这对书童来说,无疑是顶风作案了,毕竟贾政对贾珠的功课抓得牢,要是被发现他们撺掇贾珠外出,肯定要挨板子。

可贾珠待他们两个极好,软乎又真诚,实在叫他们无法忽略主子苍白的脸色。

贾珠犹豫了一会,“好哦。”

其实他也想出去的,毕竟岁数还小,谁也不是天生就喜欢闷在屋子里读书。一听到书童的劝说,贾珠到底是有点意动。

当然,贾珠才九岁,他想外出,是不可能不将此事报给王夫人的。

正在和妯娌张氏说话的王氏,听到此事叹了口气,却露出了欣喜的微笑,“他整天都闷在屋子里,想出去走走,自然是好的,快快让他去,回头要是老爷那里有话说,自有我顶着。”

等到书童回去,张夫人见王夫人红了眼睛,叹了口气,“珠儿小小年纪,这般好学,也是好事。莫哭了。”

她拍着王夫人的胳膊轻声安慰。

虽然妯娌间也有矛盾,尤其是在贾政搬进荣禧堂之后,更是如此。

不过家中的管家权,贾母却是全盘交给了张氏,这种平衡,也让两房不至于真的闹掰。

王夫人啜泣着,圆脸上满是焦虑,“我知他心里是想着珠儿好,可是这般逼迫,珠儿的身子又不大好,我总怕亏空了他的精血。这才多大呀……”

张夫人想起自家那个调皮捣蛋的贾琏,再想起自己滑胎的头生子,眼神黯淡了一分,却是庆幸小二身体康健。

虽然在读书上的天赋不如贾珠,但好歹能顺顺遂遂,无病无灾。

那厢,得了王夫人的允许,贾珠院子里的人就开始准备起来。

马车,糕点,出行的衣裳,笔墨纸砚(贾珠偶尔会在车上用到),谁跟着一起外出等等这般琐碎的事情很快安排下去。

等贾珠上了马车,出了门,看着外头逐渐热闹起来的景象时,苍白的小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迎着外头的凉风,他吸了吸通红的小鼻子,喃喃说道,“好香。”

外头街道上,正有各种各样的味道,许是刚经过酒家,从里头传来饭菜的香味,实在诱人。

真不能怪小孩嘴馋,他常年吃得清淡,甚少闻过如此香味,一时间竟有了几分意动。

但要忍耐。

要乖,要听话,不能这么胡来。

小孩抿着嘴这么想。

等贾珠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吵得无法忍受,下意识抬头去看窗外的时候,贾府的马车正在缓慢经过一段热闹的街市。

车夫小心翼翼操控着马车,生怕闹出事来。而外头的声音,也一句句跟着砸过来。

“这东西本来就值那个价,你们砸坏了我的东西,难道不应该赔吗?”粗粝的男声响起来,听着异常暴躁,就连距离有点远的贾珠听着都刺耳,更别说在现场的那对主仆了。

那对主仆一老一小,旁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小娃娃估计出身富贵,光是那么站,就透着一种别有不同的气质。

接口的是身后的仆人。

“照价赔偿要多少?”

摊主的眼珠子动了两下,笑嘻嘻地说道:“少说这个数。”

他比划了个“八”。

“八两?”

那摊主却露出一种被羞辱的神情。